溪水清涼澄澈，甘甜冷冽。
三人雖是武者，但在這沼澤密佈到處是爛泥軟土的地方穿行，身上衣服難免有些邋遢。
顧青、楚漠身爲男子倒還好，嫿兒則是迫不及待撲向溪澗邊，開始清理起衣衫來。
那大力揉搓地動作配上一臉凝重的小臉看起來頗爲有趣。搓洗了好一會兒，還似是有些不太滿意的樣子。
顧青看向楚漠道：“雖說你是紅樓的金牌殺手，不過按理應該還是世家子弟的身份更爲優先吧。眼下這種情況，你怎麼一個人獨自行動？”
楚漠邊清理衣物，邊神情淡漠道：“我和葉星痕那傢伙還有影妹並稱三大殺手，同時也是三大世家的人。但真要說起來，我和他們的情況還是有些不同的。他們更優先的是世家的身份，而我就不一樣了。”
“哦？”顧青這兩年連紅樓都很少回去過，一直在外面不斷地執行任務，對於三大殺手的事情卻是不甚瞭解。
楚漠自嘲道：“影妹雖說在南宮家也不受重視，但好歹是家主一脈的二小姐。葉星痕那傢伙更是葉家這一代嫡系中最出色的後輩，將來葉家家主之位多半是落在他身上。而我……並非嫡系，而是庶出罷了，卻是不比他們。”
“原來如此。”顧青點點頭，對於世家之事他懶得過問，而是問道：“既然你現在是以殺手身份行動，這一路上可曾見到過紅樓的人？特別是……柳二孃。”
“同僚倒是見到一些，柳二孃的行蹤我倒不知道。”楚漠道，隨即想了想又道：“你這麼一說，似乎柳二孃對於荒古祕境之事還沒有發佈過任何任務，倒也有些奇怪。這麼大的事情，難道她沒有任何行動？”
“哦？”顧青眼中閃爍幾分光芒，若有所思。
沉吟了一會兒，幾人都有些餓了，顧青走到溪澗邊衣袖輕揮，隨手向溪水之中連續刺了幾劍，捉了幾條肥魚上來。
隨後又是唰唰唰地劈出幾劍，道道寒芒精準地將那些削鱗剔骨，魚剖腹去髒。
嫿兒跟了顧青兩年，自然十分默契。不用顧青多說便麻利地拾來一些柴火，架起了火堆。
顧青將清理好的魚穿在火堆架子上，便盤膝坐在一邊，眼睛微微閉上，似在冥想打坐。嫿兒也跟樣學樣，坐在顧青邊上開始修煉玄氣。
楚漠雖然也是話不多的，卻莫名地感到有點尷尬，只好也跟着坐下來，呆呆地看着火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楚漠回過神來時發現那幾條烤魚由於沒人去管已經烤的有點發焦。正想着是不是該開口提醒一下，烤魚可不是把魚往火堆上一放就完事兒了啊。
正要開口，顧青嫿兒同時睜開眼，嫿兒先是取下一串烤魚遞給顧青，隨後自己也拿下一條，兩人便默默地開始吃了起來。
就二人的表情而言，似乎絲毫看不出那兩條烤魚有什麼問題，是很正常的烤魚。
不過以楚漠的眼光來看，雖然他不通廚藝，但多少也能看的出來，那兩條魚烤得應該可以說是相當的……爛！
由於沒人料理烤魚，那幾條魚烤得是半個身子半成焦，半個身子半成生，光看着就不像樣，他們居然喫得一臉認真的樣子……
還不錯？
楚漠看了眼正在安靜喫魚的兩人，他肚子也有些餓了，便問道：“不介意分我一條吧？”
見兩人沒搭理他，楚漠呵呵乾笑一聲，也取下一條魚來，試探性地咬了半口，隨即翻了個白眼。
“喂……我說……這魚的味道……真的不要緊嗎……”楚漠苦笑道。
這兩個傢伙不會是在故意玩他呢吧，那口感簡直了。
半生半硬半腥，這也能咽得下去？
作爲堂堂三大世家之一的弟子，即便是庶出的，但喫過的最差的魚味道也要比這個好上一百倍。
顧青快速收拾掉一條魚，又取下一條來，淡淡道：“倘若你曾有過連續一月只能靠生喫某種像腐爛了數日的屍體一般腥臭噁心，像樹皮一樣生硬難嚼的魚肉才能勉強活下去的日子，你就會知道這烤魚的味道其實還不錯。
至少肉質鮮嫩，仔細品嚐的話還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身爲武者，有精心料理烤魚的功夫，不如把那份心思用在修煉上。
哪怕每次只是多修煉一盞茶。可百次呢？千次呢？”
顧青丟了一條給嫿兒，隨後快速掃蕩着剩下的烤魚。
楚漠頓時啞口無言，怔怔看了眼顧青和一臉認真喫着烤魚的嫿兒，隨後低頭瞧瞧手裏那條只吃了半口的烤魚，一向木訥剛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有意思……”
於是楚漠將那條魚一口一口吞下。
“走吧。”
風捲殘雲似的將那幾條半生半焦的烤魚喫完後，顧青準備動身。
鬼哭林中天色變化很是不明顯，經推算此時應該已是黃昏。
他們距離王莽所說的疑似祕境的所在還有一段路要走，儘量得在天黑之前趕到。
楚漠同時起身，卻被嫿兒攔下。
只見嫿兒扯了張紙寫道：“我們退開一些，現在的他，很危險。”
楚漠不解，看向顧青，發現顧青的雙瞳竟顯得有些詭異的空洞暗淡。他一邊有些木然地行走，同時周身隱隱散發出有些危險的氣息。
楚漠不由驚疑道：“他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啊。”
嫿兒寫道：“他現在大部分心神在意識中冥想練劍，餘下的部分心神極爲敏感，會無差別攻擊任何試圖靠近的人。在需要趕路無法修煉的時候，他就會這樣。”
楚漠不由愕然，居然還有這種修煉瘋子？
爲了省出喫東西的時間，他把魚烤成那種半生半焦的樣子就算了。居然連趕路的時間都能用在修煉上？
“你也可以做到這樣嗎？”楚漠嘴角抽抽，看着邊上的嫿兒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嫿兒想了想，寫道：“勉強可以，但是還不夠完善，用於警戒的那部分心神還不夠敏銳。”
“呵呵……”
楚漠不知該說什麼，心中很是震動。
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似乎有人曾對自己說過：“弱者的面貌有很多種，但強者的姿態卻總是相似的。”
楚漠心中喃喃，神色中多了幾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