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如泉,噴射而出。
無頭屍體手持靈劍,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方噴着鮮血,撲倒在地。
而那顆掉落在地上的腦袋,則是張大嘴巴,眼珠凸起,臉上的肌肉仍舊在微微抽搐,像是依舊活着一般。
他的表情,充滿了猙獰,正對着顏寬。
“噗通!”
顏寬臉色煞白,牙齒打顫,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正待他張開嘴巴,滿臉驚恐地想要對面前的親侄兒說句話時,那柄令他恐懼到了骨子裏的彎刀,忽地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噓,別說話。”
顏雨辰低下頭,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語氣平靜,沒有仇恨,沒有怨氣,甚至還帶着一絲溫和。
然後手中的銀月彎刀,便在他的脖子上輕輕一劃。
一道血痕,像是細小的月牙一樣,印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他感覺不到疼痛,一絲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死亡,令他靈魂都恐懼的死亡。
“咕……”
他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怪異的聲音。
一串猩紅的血珠,從那道細小的月牙刀痕中緩緩溢出;一股令他渾身顫慄的寒意,從傷口中,侵入了身體。
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舉起,瞪大的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想要抓住他,問問他爲何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突然動手。
他們明明是親人的。
他們的身體中,明明都流着顏家的血液。
再大的仇恨,也可以化解啊。
他明明已經跪在了地上,他明明以長輩之身,卑躬屈膝,準備磕頭求饒的。
可是爲何,爲何他卻不給他機會呢?
他有很多話,有很多求饒的話,很多愧疚的話,很多求他諒解的話,明明可以讓對方心軟,讓他可以活下來的。
可是,爲何這少年,根本就不給他機會說出來呢?
他不甘,非常的不甘。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好不容易成爲了修仙者,本以爲可以長命百歲,本以爲等到修煉有成,可以回一趟斜陽穀,威風八面,殺仇人,滅豪門,威震天下。
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
他怎麼會死呢?
就算會死,又怎麼會死在這個少年的手中呢?
這少年明明是個體弱多病的廢物,明明當初被他一把掐住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明明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到底是爲什麼?
他心中滿是疑問,滿是不解,滿是憋屈。
他很想說話,很想很想。
哪怕是死,也該讓他死的舒服,死的瞑目啊。
現在他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一句話都無法再說出口,只能捂着脖子,從嗓子裏發出像是野獸般古怪的聲音。
這種痛苦,誰能理解?
他悲憤地舉起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少年,卻抓了個空。
那少年已經轉身離開,走到大樹下,蹲在了那個女孩的面前,安靜地爲了她療傷,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顏寬渾身抽搐,心中的憤怒和不甘,怨恨和絕望,讓他幾乎歇斯底里起來。
他凸起眼珠,張大嘴巴,舌頭顫抖,想要悲憤嘶吼。
然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濃烈的血腥味,飄散而開。
很快,地上爬來了各種顏色的螞蟻和毒蟲。
四周的林中,開始響起了各種野獸的低吼聲和腳步聲。
顏寬的臉色,更加慘白起來。
他拼命舉着手,看向樹下的那個少年,想要哀求,想要求饒,想
要哭泣,但是,那個少年,並沒有回頭。
先是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螞蟻,順着他的身體,爬到了他的脖子上。
螞蟻鋒利的嘴巴,直接刺進了他的手指。
他只感覺到手指一麻,一秒鐘後,整條手臂,再也動不了。
然後那隻螞蟻從他指縫溜走,爬到了他的脖子傷口處,腦袋一伸,竟然直接從那條血痕中鑽了進去。
他脖子上的皮膚,開始鼓了起來。
腦袋邊,一隻細長的綠色蜈蚣,順着他的臉頰爬了上去,然後鑽進了他的耳朵,消失不見。
腳下,一條白色的蠕蟲,帶着一羣蠕蟲,爬進了他的鞋子。
一隻禿頂灰鳥飛來,垂直降落,尾巴上突然出現了一根帶着倒鉤的鋒利尖刺,“噗嗤”一聲,刺進了他的眼珠,直接帶着他的眼珠離開。
顏寬渾身僵硬,嘴巴張的大大的,剩餘的一隻眼珠中,充滿了非人的恐懼。
而另一邊,那名廖姓修士的身體,已經被啃食的露出了白骨。
灌叢在晃動,有野獸潛伏而來。
顏雨辰背起了捂着眼睛的狐呱呱,順着沒有路的陡峭山坡,安靜的離開。
對於身後那名躺在地上,正在承受着比死還要可怕百倍的仇人,他連最後一眼都沒有再看。
他的氣息漸漸遠去,隱藏在四周的兇獸,終於敢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和獠牙。
而顏寬的身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快速化爲白骨。
“那枚藍鳳玉,你應該就是在他那裏搶的吧?”
走在路上,沉默許久的顏雨辰,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狐呱呱爬在他的背上,臉色蒼白地道:“藍鳳玉,本來就是我的。”
顏雨辰道:“那香囊呢?總不會也是你的吧?還給我。”
狐呱呱聞言一頓,眸中光芒閃爍了一下,然後虛弱地閉上了眼睛,道:“我……疼,不想說話了……”
顏雨辰揹着她,停在了一塊岩石前,把她放了下來,道:“你肚子上和後背上的傷口,非常嚴重,我剛幫你封住了穴道,但是傷口依舊在流血,說明裏面有毒液。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你會死的。”
狐呱呱靠在岩石上,嬌軀微微顫抖,漆黑的雙眸盯着他,顫聲道:“顏蛤蟆,你會救我的……對嗎?”
顏雨辰沒有回答,而是握緊右手,暗暗從碧海藍天圖中汲取了一些精純的靈水。
待他攤開掌心時,一汪藍色的液體,出現在了其中。
“衣服撕開。”
顏雨辰看着她,命令道。
狐呱呱嘴脣發紫,滿臉痛苦地道:“你……你幫我……”
顏雨辰沒有再猶豫,伸手抓住了她小腹上的破裂衣裙,用力一扯,“嗤啦”一聲,露出了血淋淋的傷口和附近一片光滑的雪白。
而她纖細的腰肢,也全部露了出來。
他沒有多看,兩手一搓,直接把盛着精純靈水的兩隻手掌,貼在了她的腹部和後背的傷口上,然後便不再移動。
兩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離的很近,近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近的可以感覺對方呼出的溫熱氣息。
他有些尷尬,低下頭,看着她小腹上的傷口,而她,則依舊盯着他的眼睛。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明媚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下來,被裁剪成了點點星光,像是漂亮的小精靈,斑駁地落在了他的臉頰上,調皮地跳着舞蹈。
她嘴角微微彎起,漂亮的眼眸裏,悄然盪漾起了一抹笑意,盯着他,看的很認真。
許久之後,他的兩隻手,依舊沒有從她的肌膚上離開。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在……趁機佔我便宜麼?”
他愣了一下,擡起頭來,與她四目相對,想了想,方點頭道:“嗯……算是吧。怎麼,你有意見?”
她怔了怔,然後搖頭:“哦,沒,我就是隨便問問,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