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周淑芳的眼睛都是腫的，但精神卻好了很多，顧夕硬是不讓她去地裏幹活兒，說啥都要讓她在家休息休息。
顧雪想找機會問問昨晚她們都說了什麼，可一個早上週淑芳都沒有落單的時候。
“顧夕，村支部有你的電話，說是十分鐘後打來。”院子外頭有人喊了一聲。
“夕兒？”周淑芳驚慌擡頭。
她現在都有些草木皆兵了，自從昨天家裏的兩晌地讓顧成給賭輸出去了，她就生怕再聽到任何一點兒消息。
“應該是我班主任的電話，是好事兒。”顧夕安撫地衝着她媽笑笑。
二十分後顧夕就回來了，電話果然是田老師打來的，讓明兒個一早到縣高中集合，校領導和她們這些班主任領着幾個學生一起去教育局參加表彰大會。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村裏一下熱鬧起來了。
六裏村就是個小村子，這麼多年連考上大專的都少，更別說是高考狀元了。
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一起長大同一屆唸書的的孩子特別多，考上本科的就有三個，其中還有縣裏文科的前兩名，剩下拿到大專錄取通知書的也有好幾個，十里八村的甚至連縣裏人都說這村是突然有文曲星下凡了嗎。
姚珍珍也去，她是文科第二名，掛了電話就讓她媽趕緊收拾東西，明天一大早就坐經過她們村的小客車去縣裏。
而且這次去縣裏她打算暫時就不回來了，要不是她媽非得留着她她今天就走了，是真的在村裏待不下去了，天天有人上她家鬧弄得她連屋門都不敢出，到時候在縣城她姑家待到開學直接去大學報到。
其實姚珍珍心裏有些沒底，昨兒個同班同學何麗給她打電話，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縣裏同學間已經有了關於她在村裏這事兒的流言。
都是吳薇薇這個小賤人，還有顧夕，要不是她們她哪用像現在這麼提心吊膽的，姚珍珍想到她們就恨得咬牙。
顧家在縣裏也有親戚，顧夕她大伯小姑她奶奶都住在縣裏，但是她跟顧晨在縣裏唸書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被邀請上門過。
“姐你冷不冷？要不我回家再給你取件衣裳去？”姐弟倆一大早起來收拾好去等車。
平時他們村的孩子週一開學也沒少天剛亮就往學校趕，但那時候都是一幫小夥伴邊騎車邊說說笑笑的。
現在是暑假，公路上這麼早連個人都沒有，經過的車也少，兩邊都是田地和樹林，顧晨說啥都不放心她自己騎自行車去，顧夕也只能在路邊等小客車了。
“不冷。”大早上太陽還沒升起來，一陣陣風過來還真是有點兒涼，顧夕緊了緊衣裳，想了想道，“小弟，等開學我去了省城，要是有時間想去三中看看。”
“三中？”顧晨愣了一下，有些莫名道，“就是咱省最好的高中省三中？姐你都考上大學了還去那幹什麼？”
“你想沒想過要考省三中？”顧夕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三中分數線高，但它有個好處，往年下面市縣要是有好苗子，只要是能過了他們分數線的學校就能接收，而且要是成績足夠好，還免學費食宿費。”
顧晨腳步明顯慢了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着搖頭道，“三中我就不考了，好好學習在哪兒都能考上大學，姐你不用擔心，我年年都是年級第一，說不定幾年後我也能考個狀元回來呢。”
“你是不是擔心咱倆都去省城唸書了，家裏就剩咱媽了？”顧夕一語中的，對弟弟很是瞭解。
“嗯，咱家地雖然不多……我忘了現在地沒了。”顧晨說到這裏語氣苦澀，可還是很快就振作起來，“說那個幹啥，沒了就沒了，以後一放假我就去給別人家幹活兒掙錢，還有家裏零碎的活計不少，飯得做野菜得有人去挖、豬和雞都得有人喂，我在家好歹每週放假能回來幫着乾點兒活。”
顧晨也沒有否認，姐弟倆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幹喫飯不幹活兒的顧成和顧雪。
“咱媽那裏你不用管，我有打算。”顧夕也沒多說，一切等她去看看之後再決定，“就是考三中的事兒你心裏有個數，先好好想想吧，學習得抓緊。”
H省雖然在鐵路發達的北方，可遠東縣在省城的最東邊兒，顧夕記得縣裏要將近二十年後才通火車，現在就只有個老舊的客車站，除了少得可憐的私家車，全縣的人出行就都靠着這個了。
客車站裏除了出縣城的大客車之外，還有幾輛小客車，專門往來縣裏和下面的村鎮。
他們這裏的小客車其實算是中型客車了，限載20人，但是車裏永遠都擠滿了，連發動機上都擠擠挨挨坐着好幾個。
客車停在哪裏也沒有什麼固定的站點，就是在路邊大家夥兒約定成俗的地方等着，顧夕顧晨姐弟倆到了公路邊就看見了姚珍珍一家。
姚珍珍看見顧夕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拿着包往遠處躲了躲，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她不願意跟顧夕坐一起。
又轉頭故意大聲衝她媽撒嬌：“媽，我早上沒喫飽，等到了縣裏咱先找個地方喫點兒東西，我想喫上回喫的那個青椒肉絲炒麪。”
“好，想喫啥媽都給你買。”姚母何佩蘭現在女兒說啥就是啥，這次女兒考了縣裏頭的第二名，可給她在親戚朋友眼裏爭了老大的臉面了，美中不足就是不是狀元，想到這裏何佩蘭也跟着瞪了顧夕一眼。
“……”顧夕。
這母女倆真是，都什麼人哪，她學習好還成了她的錯了？
“姐，等到縣裏你也先去喫點兒東西，我給你錢。”顧晨看姚家人大包小包地拎着，裏頭塞滿了喫的用的，他姐啥都沒拿兩手空空就準備去了，心裏有些發酸趕緊往出掏他那幾塊錢。
“不用，咱早上不是喫飯了嗎，等到了學校肯定管飯。”早上她媽要給她多煮幾個雞蛋帶着她都沒要，顧夕又衝着弟弟眨了眨眼，“而且你看不出來她爲啥帶那麼多東西嗎，這是村裏混不下去了，準備逃難去了。”
顧晨也反應過來了，扭頭不願意再看姚珍珍那張惡毒的臉：“長得真醜，姐你看着吧，姚珍珍以後肯定越來越醜，不都說相由心生嗎，她以後肯定長成老巫婆。”
“……”顧夕。
其實單論臉來說姚珍珍長得還行，所以她弟弟現在因爲看重內在給出這個評價，讓她有些憂心以後會找個啥樣兒的弟妹啊。
“小弟，其實外在美和心靈美還是可以兼顧的。”顧夕想了想語重心長道。
才十四歲情竇都沒有開的顧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姐，說這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