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說實話，紀懷風難得猶豫了一下，再次試探問道。
顧夕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清亮的眼眸裏就染了一絲笑意。
沒有再爲難他：“上午十點半有一趟。”
“現在剛過十點，車站離這裏不遠，我送你去來得及，你在這裏等我。”紀懷風得到回答如釋重負，看了看手錶，轉頭一陣風就走了。
根本沒給顧夕拒絕的機會。
紀懷風這越野車，顧夕一天之內坐上來三次了。
車窗開着，路兩旁門臉有些舊的小飯館往後退去。
顧夕坐在副駕駛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今天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吧？”
“你上臺發言的事兒嗎？”
“嗯。”
顧夕受到了紀懷風的影響，乾脆就直接大大方方問道，“是趙譽幫我說話的吧，你們爲什麼相信我？”
“爲什麼不信？”
紀懷風聲音不大，顧夕沒聽清，揚眉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救了方奶奶。”
顧夕驚訝地轉頭看他：“所以你們這是替方奶奶報恩？”
她當時並沒有想要施恩圖報啊，只是聽說生病的是個老人才下車的，換成一般人能撐着她還真就不管了。
“當然不是。”紀懷風難得露出“你想到哪裏去了”的表情，“我就是覺得，能夠助人爲樂的品行應該不錯。”
顧夕接不上話。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但是爲什麼覺得哪裏不對？
因爲聽起來太高尚了跟她不符？
“你剛纔的法子哪裏學的？”紀懷風根本不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什麼奇怪的，以爲這個問題說完了，就又開口道。
“什麼？”這問的是啥沒頭沒尾的。
“就是剛纔那個王幹事疼得不受控制。”
見顧夕看過來，紀懷風也回看了一眼，然後用一種“你今早喫的小籠包是哪裏買的”的語氣很自然地問道。
顧夕立刻全身都戒備起來。
紀懷風這是看出來當時是她動手了？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而且問這個想幹什麼，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問那麼清楚想去告狀啊？
紀懷風見她突然跟只刺蝟似的只顧瞪着他不說話，突然開口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夕有點兒跟不上他的節奏。
紀懷風卻認真地看着前方，車速越發慢了下來。
清朗好聽的聲音道：“以前有一次我去接我小侄子放學，當然是被我大哥逼着去的，他和我嫂子工作都忙他自己還特別懶。”
“嗯，然後呢？”顧夕忍不住問道。
想不到紀懷風也有那麼居家的一面，而且小侄子這個詞從他嘴裏說出來格外喜感，尤其是還頂着這麼一張面癱的臉。
“正好遇到我侄子同學的家長也在，他兒子搶了我小侄子的玩具，他不但不攔着還說我小侄子……總之就是說得特別難聽，我當時氣得就直接動手了，然後我大嫂正好也來了。”
顧夕這次沒插嘴。
一是她很難想到像是紀懷風這樣看起來極其冷靜剋制的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是個什麼反應。
二也是最關鍵的，她到現在都還沒有聽出來紀懷風想要講個什麼主題。
顧夕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就沒了？”
“嗯，沒了。”紀懷風點頭。
“……”顧夕。
誰來拉她一把？
快拉住她！
不然她覺得自己真忍不住要跟紀懷風打架了，就算是打不過也要打，要不真是要憋死她了。
“請問爲什麼你大嫂來了之後就沒了，她說什麼了，你們後來是接着打了還是被拉開了，你講故事一向都是這麼有頭沒尾不負責任的嗎？”顧夕看紀懷風自顧自開車開得很遂心，終於忍不住連珠炮一樣問道。
紀懷風被問得一愣，然後理所當然道：“我大嫂來了當然是混合雙打了。”
“混、混合雙打？”顧夕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
不是應該長嫂如母殷殷勸導各退一步皆大歡喜的嗎？
顧夕沒說出來，但是紀懷風卻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後臉色一正嚴肅道：“這種事怎麼能忍，是他們犯錯在先，他們先動手，有時候該打還是要打，就像你發言的事兒，他們做得那樣過分了你當然要反擊，從哪裏說你都是沒錯的。”
顧夕一愣。
紀懷風這是在變着法子解釋他的立場？
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直到坐上車顧夕都沒想起來追問紀懷風是怎麼看出來的。
紀懷風看着小客車駛出去，站在原地想了想。
也不知道這丫頭聽懂了他的安慰沒？
他都偷偷把大哥大嫂給拎出來現身說法了，那兩人要是知道他在背後如此“詆譭”他們的形象……不，他們不會知道。
紀懷風淡定轉身上車。
顧夕回到村裏的時候快要喫午飯了，家家戶戶的煙囪正冒着煙，飯菜的香味一陣陣飄來。
摸摸兜裏的錢顧夕有些後悔。
要不是因爲要趕車，她真應該先去市場一趟買點兒肉的，她廚藝後來練得特別好了，媽和小弟還沒喫過她做的紅燒肉呢，真的特別香。
“顧夕回來了？咋樣，錢領到了？”
一進村口就碰上兩個嬸子，說話的是吳薇薇她媽，大嗓門一喊，好幾家都開門看過來。
顧夕只得站住笑着打招呼:“吳二嬸，張嬸，嗯，領到了。”
“聽說有一千多？這可真是生得多不如生得好，看看淑芳，生個姑娘還沒找婆家呢，光念書就給家裏賺了一大筆了。”張嬸說話有些酸。
“她張嬸你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
吳二嬸撇嘴：“孩子唸書好那是用功了，考上大學拿獎金也都是應該的，咱可不能光眼氣，更不能幹出藏通知書那麼缺德帶冒煙的事兒。”
“你看你這理挑的，我哪是那意思？”張嬸臉色訕訕的。
現在全村都知道這是吳二嬸的逆鱗，這幾天不管說啥都要把姚家那丫頭藏通知書的事兒給捎帶上，臊得姚家人都不敢往村裏來。
“趕緊家去吧，這丫頭咋自己回來的，沒跟你奶她們一起？”
“我奶？”顧夕皺眉。
張嬸一看她這反應又精神了：“你還不知道？我說呢，不只你奶來了，你大伯大伯孃還有你小姑他們都來了，這不，跟你腳前腳後也就差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