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男的明明沒挨着顧夕，卻還是馬上往旁邊躲了躲。
皺着眉頭看顧夕：
“生病還出什麼門？不怕傳染給別人啊？”
女的有些尷尬，用手拍了拍他：
“明耀，別胡說。”
“什麼叫胡說？火車裏空氣都不流通，她還連個口罩都不戴，這不就是根本沒替別人着想嗎？”
男的卻不依不饒道。
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認真地看着顧夕，一聽這話立刻不樂意了。
小臉繃起來：“媽媽說暈車不傳染。”
小女孩更是乖巧可愛，忽閃着兩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把自己手裏的小水杯遞過來：
“姐姐不舒服，家寶不怕傳染，喝家寶的水。”
顧夕一下子就笑了。
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謝謝，姐姐有水。”
又跟老人道了謝。
顧夕沒理那男的，從包裏把在家下地幹活兒用的水壺拿了出來。
軍綠色的水壺，因爲用得久了漆都掉了。
老爺子看了眼就樂了。
這丫頭倒是實在。
也不知道是哪兒弄來的，現在有幾個出門在外的年輕人還願意用這種樣式的水壺啊，這都是他們一幫老傢伙兒留着當個念想的了。
老爺子看着親切，又聊了幾句。
發現這小丫頭看着衣着樸素年紀不大，可懂得還不少，更是對顧夕多了幾分好感。
顧夕喝了口水，猶豫了一會兒。
又看了看小女孩，還是開口道：
“家寶是不是不愛喝熱水啊？”
老爺子愣了一下。
轉頭看了看孫女手中的水杯，裏面的水是滿的。
他以爲顧夕是通過這個看出來的，就笑着點了點頭：
“是啊，這孩子最近……”
剛要再說幾句，列車長帶着人擠過來了。
“邵老，臥鋪車廂那頭安排好了，我現在就帶您過去吧。”
列車長擦了把頭上的汗。
從臥鋪車廂過來可廢了老大的勁兒。
車廂過道全都擠滿了人，越着急過來越慢。
而且待會兒沿路一停下，上來的人更多，他可得趕緊把邵老安排好纔行。
邵老爺子就笑着跟顧夕道：
“臨時決定回省城，帶着倆孩子不方便，家寶還有些不舒服。”
老爺子疼愛地看了眼小孫女，道，
“這不，麻煩列車上的同志幫着補臥鋪了。”
“不麻煩不麻煩，這都是應該的，邵老您請。”
列車長格外客氣。
主動從行李架上把行李提上，又讓身後的列車員抱着兩個小孩，他親自在前面開路，領着去了臥鋪車廂。
顧夕看了眼被抱走還在跟她揮手的小女孩。
就衝着列車長這麼殷勤，這老爺子應該就不是尋常人。
既然這樣，想必應該可以好好地照顧兩個孩子。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顧夕搖搖頭，打消了再說些什麼的念頭。
“嗤，看聊得那個熱乎，還以爲會帶着一起去臥鋪車廂呢。”
男青年看顧夕還在盯着已經走了的幾人，以爲她是有心要巴結，立刻出言諷刺道。
顧夕回過身，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真是沒見過這麼碎嘴的男的。
是屬瘋狗的嗎？
見誰都咬。
被顧夕輕蔑的眼神一看，要不是他女朋友拉着，估計真要撲過來咬顧夕了。
“真是沒素質，一看就是沒文化的。”
顧夕不理他，他一個人也唱不下去。
只能故作清高地哼了一聲，起身坐到了對面剛空下來的位置上。
女孩子聽到這話，手僵了一下。
跟着默默坐過去，低着頭沒說話。
邵老爺子帶着兩個孩子走了沒多久，車上賣盒飯的就來了。
“熱盒飯有需要的嗎，剛剛出鍋的盒飯有需要的嗎？”
顧夕聽得笑了。
看看那手推車上除了盒飯別的東西很少。
想起再過幾年，這吆喝的話就變成了“啤酒飲料礦泉水啦，花生瓜子八寶粥啦，來這位乘客，腿收一下……”
“曉君，你去給我買個盒飯。”
看顧夕笑了，對面那男的又不願意了。
將正抱着包休息的女朋友搖醒，頤指氣使道。
“車上東西貴，要不等下車我給你買麪條？”
女孩子猶豫了一下。
“我說我要喫盒飯。”
那男的本來就是有心要在顧夕面前炫耀一下，沒想到女朋友這麼不上道，臉色立刻變了，咬着牙道。
“好，我去給你買。”
女孩子怕男朋友生氣，連忙道。
小心地從貼身的包裏拿出來錢，擠過去買了份盒飯回來。
“怎麼只買一份兒？夠誰喫的？”
“我不餓，你自己喫吧。”
女孩子抿抿脣，小聲道，
“咱們手裏錢也不多，得省着點兒，要不你開學……”
“行了行了，錢錢錢，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麼，一天到晚嘮嘮叨叨的，什麼興致都讓你給弄沒了。”
男青年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自己把筷子掰開搓了搓，大口喫起了飯，根本就沒管女朋友。
女孩衝着顧夕不好意思笑了笑，坐在一旁神色悵然地往車窗外看。
真能作。
遇上個自己不喫把好的都留給他的女朋友，還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作沒了。
顧夕搖搖頭，閉目養神。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她除了帶了壺熱水，別的就什麼都沒帶了。
火車上的飯菜其實還挺實惠的。
一份盒飯一塊五，裏面有一葷一素，另外還有個荷包蛋。
可是這樣顧夕也不捨得買，一塊五省着點兒花，夠她喫好幾頓的了。
好在她也不餓。
嗯，睡着了就不餓了。
顧夕抱着自己的小包，靠着椅子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火車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晃悠到了省城。
車上人多，顧夕想去兩節車廂連接處活動活動手腳都不行，就這麼擠着坐了一天，覺得全身都要僵硬了。
車一到站，立刻逃也似的拿着行李下了車。
站臺上人頭攢動，晚上八點多的車站依舊人很多，送站接站的哭哭笑笑，熱鬧得很，不像是在鄉下的時候，天一黑村裏就看不到人了。
顧夕順着人流往出站口走。
臥鋪車廂在前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幾個人聚在那裏，隱約看見有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顧夕想到那一老兩小，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竟然真的聽到邵家樂稚嫩的聲音傳來。
“家寶不哭，待會兒回家，讓媽媽給你做好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