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他這是老了嗎?
竟然看不懂孩子們的心性了。
思敏常來家裏看他,一直覺得這個侄女雖然性情有些驕縱,可還算大方。
但今天做的這些事,那些小心思,哪裏有半點兒邵家小姐該有的氣度。
這孩子,是該讓她爸媽好好管管了。
邵老爺子搖搖頭。
反倒是顧夕。
邵老爺子眼裏有了一絲隱隱的慚愧。
他邵川東一輩子做人恩是恩,仇是仇。
可偏偏眼前這個孩子,兩次無條件地幫忙給他邵家的孫女看病。
他非但沒有感謝,還讓這孩子受了委屈。
顧夕卻搖頭微笑道:
“您說得哪裏話,我現在把方子寫下來,您依着家寶恢復情況再看看之後要不要用。”
顧夕絕口不提剛纔的事兒。
她真不計較。
因爲邵思敏根本不懂。
比起那一句道歉,邵老爺子對她失望,纔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而方子是她先前答應的,她還是會寫。
只是她是因爲自己第一個給邵家寶下診斷而過來。
現在邵家請了這麼多人在,邵家寶也已經沒有大礙,用不用就是他們自己決定了。
也與她再無關係。
“你這孩子。”
邵老爺子看懂了。
不由得嘆了口氣。
原本他還想着,這孩子性情很不同,要是家裏孩子能與她結交倒是挺好。
現在顧夕雖然沒說什麼,態度卻已經很明白了。
當真可惜了。
顧夕沒再說什麼,笑着去一旁拿了紙筆寫東西。
很快寫好之後仔細交代給了任正軒,立刻提出告辭。
邵老爺子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
“都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一直躲在角落的保姆心裏一喜。
連忙悄悄跟在邵家人身後離開,生怕邵老爺子秋後算賬。
卻不想想。
連邵思敏都被呵斥了,邵家怎麼會留下她?
不僅不能繼續留在邵家,主家出於信任把孩子交給她,她卻人爲讓孩子置於危險之中。
加之後續撒謊大鬧。
這是沒有職業道德,是品性敗壞,絕對不能饒恕。
今天的事兒一傳出去,她別想再找到什麼好活計了。
一行人一起下樓。
顧夕轉頭卻發現趙譽這小子又溜了。
倒是紀懷風和任正軒一前一後都跟了下來。
顧夕想跟他們道別。
紀懷風卻先開口:
“我送你回去吧。”
顧夕搖搖頭,指着醫院對面不遠處道:
“不用麻煩了,我去坐公交車就行,很方便的。”
“沒事兒,正好順路,你們先聊,我車裏等你。”
紀懷風特別自然地說了一句。
就去開車了。
“……”
顧夕。
這位同志,你知道我住哪裏嗎就順路?
任正軒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紀懷風把車停在門口。
但是卻沒有直接招呼顧夕上車。
看着紀懷風坐進越野車,隨後連車門都關上。
顯然是留給她跟自己說話的機會。
任正軒忍不住苦笑:
“你的朋友在等你,快過去吧。”
想了想又道:
“我今天真不該讓你過來的,原來我想過很多次,等你來了省城,一定帶你好好看看,那些信裏講給你的地方,都想帶你去看一遍,誰想到今天,我……”
顧夕笑了:
“你這樣是在幹什麼?”
“什麼?”
“爲什麼這麼苦大仇深的,這又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怎麼可能把這事兒怪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不會怪我,但是我……”
“沒有但是,如果真要追究起來,最開始還是我在車站看見家寶有情況主動過去看的,這裏也是我提出來要來的,我確實是覺得剛纔在這裏挺不愉快的,但是也不後悔過來,至少家寶沒事兒。”
“更何況,邵思敏她們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沒有,所以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你更不用在意。”
任正軒不說話,認真地看着顧夕的眼睛。
好半天,確認她是真的沒有生自己的氣,才長出了一口氣。
“我剛纔可緊張了。”
顧夕實在沒忍住笑出來:
“嗯,我看出來了。”
任正軒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因爲顧夕的話,心裏總算踏實了幾分。
這一踏實,任正軒心裏所想就不留神脫口而出。
“那等你有時間,我請你去我家裏做客。”
“去你家?”
顧夕詫異。
這話題跨度也太大了。
好好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任正軒忍不住拍了下額頭,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不經大腦了。
但是說都說了,話又收不回去。
這麼一想,任正軒乾脆豁出去……把他媽賣了。
“是我媽說的,她說你一個女孩子在省城不容易,要是有時間來家裏認認門,有什麼事兒也能有個照應。”
顧夕沒想到任家長輩也知道她。
今天過來的時候,任正軒父母因爲有事兒去處理,正好跟顧夕錯開了。
“幫我多謝阿姨。”
任正軒看出來她有拒絕的意思,立刻道:
“如果你不好意思來家裏玩兒,那我們去看看你也行,對了,還沒問你住的地方?”
任正軒問到這裏忍不住微蹙着眉頭。
顯然是真的很擔心的。
就算今天顧夕表現出來的,跟他以前在信裏看到的有些不同。
不像是會受人欺負的樣子。
可到底是個女孩子。
獨身在外的,他哪裏放心?
“你說什麼?”
顧夕錯愕地看着他。
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任母要去看她?
任正軒也反應過來了。
然後臉迅速燒紅了。
滿心懊惱。
他覺得自己跟顧夕通信通電話的時候,一直都能保持理智淡定。
可爲什麼兩人一面對面,他就總是犯傻呢。
尤其是顧夕水潤的眼睛認真看過來,他竟然覺得想要喝水。
對。
就是緊張得口乾舌燥想要喝水。
這是他的好朋友啊。
緊張什麼?
而且明明他媽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覺得很不靠譜的。
但現在一想,也許是他媽早就看出來他不好意思開口才這麼提議的吧。
其實任正軒想多了。
任母只是覺得小兒子太沒出息了。
這麼久了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帶回家來做客,懷疑是不是社交能力有什麼障礙啊?
如今好不容易出現一個。
她想見顧夕已經想得抓心撓肝的了。
所以決定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