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頭腦卻從未有過的冷靜,手扶着膝蓋,大口喘着氣,顧之行道:“現在就去找車,大哥,咱們今晚直接去六裏村。”
顧之行也不管天色暗下來越來越冷,站起來大步朝外面走。
別說只是冷一些了,現在已經有了方向,只等他去確認了,他恨不得馬上就找到當年抱走他妹妹的那家人。
就算是找不到車讓他跑着去六裏村他也願意。
“好。”
顧之信也一分鐘都不願意耽擱,走出去就準備攔車。
這個時候的小縣城,本身私家車就數得過來,平時路上還是三輪車倒騎驢多一些。
但這種車全靠着人力蹬車,速度跟自行車差不多,再說也不適合大晚上天冷路滑趕那麼遠的路去六裏村。
連問了幾個人都搖頭,到最後顧之信都準備再去找孫院長借車了,總算攔下一輛車。
“有可能要耽誤一夜明天回來,來回五百全包,走不走?”顧之行也不廢話,直接抽出來一沓錢問道。
師傅也是個乾脆的。
謹慎地要來兩個人的證件看了看,立刻接過錢揣進兜裏:“上車。”
出發之前師傅先拐回去家裏跟家人說了一聲,家裏人也是仔細瞧着兩人不像是壞人,馬上就答應了。
五百塊錢啊,比他們兩口子兩個月工資加起來還多,傻子纔不幹呢。
何況六裏村也根本不算遠。
想着怎麼也是大主顧了,師傅就主動開口嘮了兩句:“兩位同志是去村裏”
“找人!”顧之行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那語氣聽起來像是要去打人。
師傅一聽就順着後視鏡看了看,決定還是默默開車好了。
下雪後路面結冰特別滑,再加上路況不好,從縣裏去六裏村經過的公路兩旁都是大片的田地,別說路燈了,連個人家都少見。
師傅車開得比較小心,到六裏村的時候將近晚上六點了。
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路上根本找不見人影,全都在屋裏待着不出來,只偶爾聽見幾聲狗叫。
顧之信讓師傅隨便在路邊停下,找了戶窗戶裏透出光亮的人家敲了門進去打聽顧夕家在哪裏。
這麼巧,問到的正是吳守義家。
吳守義的女兒吳薇薇跟顧夕一起在縣高中唸書,後來也都考出去上學了。
而吳守義當初更是跟顧夕配合着查賬,擼下了姚支書,現在六裏村的村支書就是吳守義。
比起姚支書一家,吳守義可是會做人多了。
他記得當初顧夕提點的恩情,也聽閨女說了顧夕現在在省城發展很好,這樣的孩子他肯定是要好好相處的。
是以見有陌生人大晚上找到他們村裏來了,吳守義當下就警惕道:“找夕丫頭?你們是什麼人,找她幹什麼?”
顧之行在外面等着着急也跟進來,聽到這問題連忙道:“不只是找顧夕,也找她的家人有些事兒,請問能告訴一下她家在哪裏嗎?”
吳守義轉頭,看見顧之行那張臉有些傻眼。
應該說認識顧夕的人頭一次見到顧之行,少有不驚訝的,因爲長得這麼像的實在是很少見的。
當下都不用顧之信再說什麼,看到顧之行那張臉就信了他跟顧夕認識了。
吳守義立刻跟家人說了一聲,就拿起手電筒親自領着倆人去顧夕家,邊道:
“你們是夕丫頭啥親戚啊?打哪兒來啊,這是好長時間沒聯繫了吧,要不也不能白跑這麼一趟,我跟你們說,夕丫頭現在出息了,現在在省城念大學呢,我閨女也在省城念大學。”
吳守義還不忘順道誇了自己閨女一句,這才道:“現在他家就顧成自己在家,喔,就是顧夕他爸,也是入冬之後纔回來的。”
本來想說顧夕家裏情況複雜,顧成王淑蘭離婚之後,顧夕就不跟她爸聯繫了,實在不行倒是可以打電話讓她閨女在省城幫着聯繫聯繫。
但吳守義沒直說,打算跟過去聽聽是個什麼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張口。
出門坐上僱來的車,吳守義更是覺得這倆人肯定來頭不小。
結果到了顧夕家,屋裏卻是黑漆漆一片。
顧之行敲了敲門沒動靜,皺眉道:“是不是沒在家?去鄰居家了?”
“不可能。”吳守義馬上搖頭道,“顧成整天就想着耍錢,他現在自己都要養活不了了,哪有錢去耍?再說我們村自打前年抓賭,現在誰都不敢了。”
說完吳守義用力拍門:“顧成,顧成開門,我知道你在家,你家來客人了,快開門。”
咣咣砸了好半天,砸得隔壁家狗都叫了,才聽到裏頭傳來睡意朦朧的不耐煩聲音:“誰啊?”
門一打開,披着大衣連扣都沒扣上的顧成,竟然眼尖地第一個看到了顧之行那張臉,當下伸手指着他:“你,你你……”
顧成蠢的時候當真是蠢,可偏偏有時候又精得嚇人。
等到顧之信顧之行進屋問到當年家裏生孩子有沒有去過縣醫院的時候,顧成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顧夕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他媽對王淑蘭懷個孕就病歪歪的耽誤下地幹活兒很是不滿,他更是懶得在家伺候個孕婦,就天天不着家在外頭晃悠。
結果回家之後才聽說王淑蘭要生了,王家老太太來看閨女,瞅見當時情況危及非得讓他媽去給找人。
他媽哪能慣着這個,一家上上下下幾十張嘴等着喫飯呢,大罵了一通,把馬上要生孩子的王淑蘭和她媽一起給攆了出去。
再後來王淑蘭抱着出生的大閨女回來,隱約聽到有人說看見她們娘倆攔車去縣裏了,但王淑蘭回來啥都沒說,更沒跟家裏要錢,他也就沒管了。
現在聽到顧家兄弟倆問這個,顧成腦子裏有個念頭閃過,總覺得哪裏不對,偏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成急得不行,情急之下竟然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