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君終於擡起了頭。
卻根本沒像往常一樣，想也不想就答應劉明耀所有的無理要求，而是直接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出乎預料開口問道。
“你說什麼？”
站了會兒劉明耀也冷了，就等王曉君拿了錢出來趕緊回宿舍呢，冷不防聽到這麼一句，硬是沒反應過來。
藉着路燈微弱的光亮，王曉君仔仔細細地端詳劉明耀的臉。
最後終於在心裏告訴自己，王曉君啊王曉君，難怪玲子總說你是瞎了眼，你沒看到嗎，這個男人聽到這問題眼中不僅僅有震驚，還有厭惡。
爲什麼會厭惡？
因爲這個問題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爲他覺得你這個要求簡直就是在做夢，你就是在做夢！
王曉君眼中僅剩的希望慢慢消失，卻聽到自己還能聲音格外鎮定地重複道：
“我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當初你考上大學我來打工的時候，你跟我說等適應了學校生活就結婚，現在適應了嗎？”
當然沒有！
適應什麼，大學裏還有那麼多他想要的東西想結識的人，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跟王曉君結婚？
不，是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跟王曉君結婚的。
劉明耀幾乎是下意識就要說自己還沒適應，可是不知怎麼的，他覺得王曉君今天有些不一樣。
就像是之前在火鍋城哈威脅他如果不過來見她就直接去班級找人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寒假沒見，王曉君跟變了個人一樣。
想到此，劉明耀開口的語氣竟難得緩和了些：
“曉君，你這是怎麼了？沒事兒又提這個幹什麼，不是跟你說了我學習很忙，現在剛開學就一大堆事兒，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你以前不是這樣不懂事的，咱們還像是以前那樣，我好好唸書，你也好好打工不好嗎？”
說着說着劉明耀突然想到剛纔還看到玲子跟王曉君拉拉扯扯的，尤其是玲子看向他的目光實在讓他不喜。
他們附近幾個村子小時候一起上學的孩子都認識，不僅如此，還全都對其中有出息的劉明
耀格外崇拜，誰讓他是村裏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呢。
每次劉明耀放假回家，幾乎就是聽着所有人家大人孩子恭維的聲音過的，都在教導孩子跟他學習，早日考到城裏去當城裏人。
飄飄然的同時，劉明耀打從內心深處也看不上他們，覺得自己將來肯定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人生。
唯有這個玲子，總是跟他不對付，也不過是個輟學不念的丫頭，不知道有什麼資格跟他叫板？
而且他還聽到玲子跟王曉君說讓她留着點兒心眼，說自己將來畢業了肯定會拋棄王曉君。
雖然這是他心裏早就想到的，但他覺得這難道不正常嗎，先不說王曉君連個大學生都不是，哪怕她家裏有錢將來能對他的前途給些助力，他都能考慮一下。
現在這樣只能靠着打工賺幾個錢，每個月給他的還不夠他跟同學請客來往的，就這樣的也想嫁給他？他肯現在跟王曉君處對象讓他做做夢就不錯了。
但顯然現在劉明耀還真就需要王曉君那幾個錢。
於是不等王曉君說話，立刻自以爲是地道：
“是不是玲子跟你說什麼了？我早跟你說讓你離她遠一點兒，別人的事兒她老跟着摻和什麼，就她那麼厲害的，將來肯定嫁不出去。對了，是她拉着你來這裏幹活兒的不？她這人就是不安好心，把你弄這麼近，萬一讓我同學看見了可怎麼辦，不行，你馬上就回去辭了這個工，把工資結一結，就回你原來郊外那個……那個什麼廠的去幹活兒，以後也不要再跟玲子聯繫了，聽到沒？”
只稍微哄了兩句，劉明耀又恢復了往常頤指氣使的語氣，對王曉君命令道。
王曉君的手都在抖。
看着劉明耀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並且還三言兩語就要把她給打發走，甚至毫不避諱不想讓他同學知道她存在這件事兒，只覺得自己無比可笑。
原來就在她掙扎難過到心口疼得要受不了的時候，眼前這個她還做夢想要過一輩子的男人，卻只想着把她趕走。
他只想推脫找理由，再把唯一一個肯好心提醒她讓她清醒一些的玲子也趕走，最好就讓她一直這麼瞎着由他繼續糊弄下去。
直到他甩了她。
玲子說得沒錯，她不僅瞎，她還蠢。
仔細想想，這個男人對她態度一直這樣，要錢的時候哄兩句，平時恨不得她不存在，她過去幾年到底是怎麼能做到還心存幻想的呢，一定是幹活兒的時候腦子讓門給擠了。
“劉明耀，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我結婚吧？”
努力瞪着眼睛，一向在劉明耀面前覺得有些自卑擡不起頭來的王曉君，頭一次這樣高高揚着頭問他。
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眼淚什麼時候滑落下來。
劉明耀傻了眼：
“你怎麼知……怎麼說這樣的話？”
差點兒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嚇得劉明耀舌頭都不直了，還以爲自己是在外面待久了凍懵了。
同時心裏忍不住有些慌亂，他覺得這樣的王曉君讓他陌生，下意識就不想再跟她說下去了。
劉明耀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曉君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念書很累嗎，非得給我找事兒是不是？連我家裏人平時都不多打擾我，就想讓我靜心念書，你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爲你找我是心疼我平時省喫儉用唸書熬夜都不捨得喫點兒東西墊肚子，沒想到反倒是來分我的心，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以往要是他這樣說，王曉君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趕緊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囑咐他多給自己買喫的別捨不得花錢。
好幾次她都是身上錢掏乾淨了，從A大門口用數個小時走回去郊區幹活兒的廠子。
可是現在劉明耀帶着引導性的話聽在王曉君耳中，想到的只是以前自己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