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脈
    從那些泛黃的紙頁裏,蘇暮寒第一次知曉父親的身世,竟然這麼尊貴。自己身上明明留着大周天子的血脈,卻要向小小的西霞皇帝跪拜。

    瘋狂的執念又觸動那一年,父親在流着袁非鮮血的大殿上,從容對着崇明帝下跪,是那樣的甘心情願。

    有多少不甘,便有多少恨意。

    若是沒有這樣的身世,蘇暮寒只會惋惜,卻不能憤怒,更沒有立場質疑父親的決定。可是,明明是帝王的後裔,卻要將到手的皇位推出去,他的心情便不是區區的怨恨所能形容。

    滔天的恨意,恨着身邊每一位曾經最親近的人,甚至恨着死去的皇祖父。

    高熱伴着昏迷,蘇暮寒染了一場風寒,在榻上養了十幾天,心情平靜下來。那時候楚朝暉****陪在牀前,擔憂得直落眼淚。

    蘇暮寒半睡半醒之間聽到母親壓抑的啜泣,有過心疼更有過厭惡,他不願張開眼睛看着這個賦予他生命、給過他榮耀的女人。

    下意識的,他認爲父親推卻到手的皇位有一半是爲了母親,若不是爲着這個楚家的女兒、爲着她父母打下來的天下,他堅信父親也許會有更好的選擇。

    大病一場,再也不是那種少年不識愁滋味的翩翩少年,蘇暮寒彷彿提前邁入了成年人的行列。他心機變得深沉,從本就溫潤的性子更加沉穩,也愈能揣度母親的心意,深得母親的歡心。

    母親面前,蘇暮寒沒有露出任何端倪,只偶而問起,父親爲何不與蒼南老宅的族人多多走動,他都不曉得老宅裏還有什麼親人。

    楚朝暉記得丈夫曾說,族人們多被得益驅使,有些言行偏頗的地方。道不同便不相爲謀,只求擋過大面,各自平安渡日便好。

    這番話不好對兒子說,楚朝暉便斟酌再三說道:“你父親一脈單傳,祖父與祖母都已不在。族中雖有遠房,並不是至親,所以這些年少有走動。並不是你父親寡情,每個年節與仲秋,母親都是好好打點禮品泒人送去。”

    必然是父親的主意,怕母親與蘇家族人親近,知曉自己真實的身份,蘇暮寒從母親對父親的維護中便聽得明白,母親對父親的身世毫無所知。

    雲南的來客依舊住在府裏,年前蘇暮寒在小徑來回徘徊大半夜,便是拿不定心思是否要抓住這次機會,拿回自己該得的東西。

    那一夜三更時分,蘇暮寒又敲開客房的大門,蘇光復曉得他已拿定了主意,跪在他的腳下,一臉的虔誠:“臣請小主子安好,保護好小主子,助小主子奪回大周的傳承,便是臣與臣的後人們的使命。”

    既是蘇暮寒打定了主意要拿屬於自己的東西,蘇光復自然有責任爲蘇暮寒解惑,將前塵往事盡數說與他聽。

    大周的遺臣當年未盡數死於戰亂,仍有一小部分逃出了皇宮。金吾衛的指使使周揚塵領着手底下的親信二十餘人,保護着大丞相周正道殺出一條血路,帶着小皇帝的傳國玉璽和他的遺命逃出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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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他們按着小皇帝的指示,在姑蘇行宮找到即將分娩的乳母,等待她真得誕下一位男嬰,便抱走了這第一任主子蘇重九,由隱姓埋名的周揚塵養在身邊,充做自己的嫡子。

    聽起來是皇室血脈,其實自己的身世並不算光彩,只是小皇帝與乳母偷情的產物,若是大周朝不滅,蘇重九這樣不堪的身份在後宮未必能存活下來,難怪父親一直耿耿於懷。

    蘇暮寒暗啞地問道:“先祖…奉聖夫人後來如何了?”

    即便身上流着小周帝的血,他也不願自己是一個奴僕的後人。小皇帝未將乳母封做奉聖夫人,大約心裏另有打算,蘇暮寒卻不願頂着這樣見不得人的身份。

    蘇光復聽他如此問,明白他的心思。這是想給那位乳母一個體面的身份,將她的牌位正大光明擺在小周帝的旁邊。年歲日久,後代們再不知道她的身份,便能洗白了自己皇室後裔的身份。

    若追封一個死去的人能叫活着的人更加安心,又有什麼關係,他恭敬地行禮,重重叩下頭去:“奉聖夫人的事,臣來周全。”

    並不對蘇暮寒提及當年他的先祖並未顧及這位乳母的死活,直接將她扔在了宮中,也不對蘇暮寒述說那些更爲隱祕的東西。蘇光復想得明明白白,若是日後對證,只推到蒼南這一支的頭上,並不說自己也知道實情。

    蘇暮寒聽到蘇光復答得對路,冷硬的面龐這才添了幾分溫度,他扶起蘇光復,聽着他繼續講下去。

    當年兩位重臣怕被一網打盡,他們沒有選擇居住在一處。

    蒼南縣的蘇家老宅是其中一支,當年的金吾衛指使使周揚臣傳下,建有蘇家祠堂,並祕密供奉着大周曆代皇帝的牌位。他的親信們有的留在蒼南,還有幾位分散居住,另在康南與建安國中都有後人。

    蘇光復便是大丞相這一支,留在雲南隱姓埋名,以小皇帝的年號千禧爲名,創建了千禧教,籠絡了數千教衆。數年苦心經營,盼着有朝一日能爲主子匡復大周效命。

    蘇重九這一支皇室血脈子嗣單薄,幾代傳下來,到了蘇睿這裏,又成爲一脈單傳,只有蘇暮寒一條根苗。

    蘇光復隱去他們合謀殺死蘇睿的真相,只說他長年避居雲南,驚聞主子去世的噩耗,忍不住北上姑蘇,送主子最後一程,也希望能與小主子取得聯繫,做小主子的左膀右背。

    守着蘇光復,蘇暮寒心裏主意早定,卻依然沒有立刻答覆,只提起自己已然知曉身世。他對蘇光復說:“往事已矣,父親剛剛去世,心裏還是一團亂麻。你且安心留在這裏,待蘇家老宅來了人,再慢慢商議。”

    蘇暮寒認定了他是大周的後人,最該君臨天下的那個人。有多少對皇位的渴望,便有多少對日後行事的謹慎。

    自兩年前偶然得知自己的身世,他一直在慢慢籠絡朝中大臣,也有了幾位親信,江留便是其中之一。

    本待趁着天降大雪給崇明帝大力一擊,誰知半路殺出宋維源這個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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