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風寒
    慕容薇嚼着可口的冷麪,心下卻有些酸澀難當。羅嬤嬤無論對誰,都是一心一意的好,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

    她無兒無女,拿着流蘇與瓔珞兩個,更像親女兒一般的待,誰曉得竟被流蘇的黑手推動,最後被按上弒主的罪名。

    慕容薇瞥一眼隨侍在側的流蘇,看着她刻意收過腰身的鵝黃軟緞宮衣,還有系在腰間繡了銀線的碧綠絲絛,眼眸有一剎那間的寒涼刺骨。

    如今動不得她,若蘇暮寒再如上一世那樣,真與自己玩些失蹤的遊戲,還需要流蘇來尋找他的蹤跡。

    慕容薇邊吃麪邊沉思,面容一時有些恍恍惚惚。

    已經換過春衫,慕容薇今日着了一件象牙白金銀兩色挑繡折枝海棠的束裙,上身着及合腰身的對襟淺金夾襦,挽了米色半臂,飛環髻上斜插一枝碧玉雕花如意簪,小巧的耳垂上一對碧玉水滴垂珠綴瑩潤欲滴。

    模樣依舊是那個模樣,卻總覺得有哪裏與從前不一樣了。夏蘭馨靜靜瞧着,忽然覺得對面的慕容薇穿着打扮越發簡單,卻又覺得這樣的簡單裏更多了幾分侵潤在骨子裏的淡然優雅,令她熟悉又陌生。

    望着慕容薇深深地探究,夏蘭馨恍然記起,已很久不見慕容薇着月華裙,特別是那些以紫色爲底又嵌着珊瑚松石之類的奢華裙裾。

    蘇暮寒當日盛行慕容薇的紫色月華裙,夏蘭馨本是親耳所離,亦曾親見從那之後,尚宮局一條一條的奢華裙裾送進璨薇宮的大門。

    如今一路行來,朝夕與蘇暮寒見面,慕容薇卻一條那樣的裙子也未穿出。素淡的豆綠、象牙白,亦或米色、淡黃之類簡單的裙衫,連首飾也用得簡單,都是似曾相識,着裝類似若太后娘娘與祖母這些年的風格。

    往昔的慕容薇簡單直觀,令夏蘭馨一目瞭然,如今卻好似隔着層紗,越發猜不透慕容薇的心意。

    夏蘭馨學着慕容薇的樣子拌勻冷麪,嚐了一口,又望望正在大快朵頤的兄長,心內酸甜苦辣皆有,簡直五味俱全。

    杏花微雨,沾衣欲溼,正是江南最美的季節。

    慕容薇與夏蘭馨用完晚膳,看天色尚早,並不急着回房,便在沉香亭中流連,夏鈺之也陪着兩位姑娘喝茶。

    月影橫斜,灑落一地瓊華。

    水面上有薄薄的霧氣升騰,遙掛在天際的那輪明月,望起來也似乎比平日柔美旖旎了許多,有一種撩人的空靜。

    不用薰香,亭中擺着葉嬤嬤送來的碧玉靈芝紋花瓶,瓶中一枝杏花怒放,帶來淡淡的空靈。旁逸斜出的花枝透着點點細碎的粉白與淡紅,朦朧飄逸,似與宮人們手中搖曳的水晶如意紋宮燈融爲一處。

    早春的風還有些清涼,流蘇與小螺各自取了披風,爲自己的主子添衣,圓月初升,遠處的紫丁香花架被風吹過,簌簌紛落如雪,淡起一地煙花無痕。

    斜陽晚月,朝雲暮楚,行宮的日子過得無比自在。

    姨母不在,無

    人約束自己。慕容薇更時時找着藉口,要夏鈺之帶着自己與夏蘭馨遊山。

    玉屏山方圓不大,全是山地,一脈相連,周圍還有幾座不知名的小山蜿蜒起伏。行宮周圍還算平坦,沿着平整的臺階上行,有些地方未經開發,便顯得山高路險,更不易攀登。

    若玉屏山真有祕密,也是隱在白雲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指望自己這樣沿着砌好的臺階登山,絲毫髮現不了端倪。慕容薇每日乘興出去,敗興歸來,越發知道自己的做法出了偏差。

    想要在大山深處行走,實是找不出理由。慕容薇有心將自己的所謀說與夏鈺之,偏偏又無從開口。

    蘇暮寒的面目,只能一點一點揭露在人前。他與當朝權臣們相交,還可以說成是結黨營私。夏鈺之雖然疑心,終究類似父皇與母后的猜測那樣,只認做蘇暮寒的不甘心,卻安不上謀逆的罪名。

    除非承認自己的前生,否則慕容薇找不出理由說服夏鈺之,這玉屏山有着中空的山谷,足夠十萬人容身。

    慕容薇每日登山的迫切,夏鈺之只認做她與妹妹對自然風光的好奇,便耐着性子撿些平坦好走的地方,陪着二人散心,卻不知慕容薇憂心似焚,整日望着玉屏山的層巒疊嶂,不知從何處下手。

    倏忽幾日,一無所獲,到惹得慕容薇着急上火。又一早一晚吹着涼風,受了些風寒,夏鈺之擔心她的身子,無論百般央求,再不肯帶她出去。

    慕容薇沒有辦法,一早服過了藥,只好待在行宮裏又翻開每日不離身的《大周志》打發時間。

    夏蘭馨向來順從慕容薇的習慣,見她留在宮內,自己便每日前來陪伴。

    受祖父和祖母影響,夏蘭馨自小愛觀輿圖,還時常與夏鈺之切磋。見慕容薇有些懶怠動彈,只靜靜坐着翻書,夏蘭馨便也隨手翻開了擱在案子上的西霞的輿圖細心揣摩。

    夏鈺之用過早膳,牽掛慕容薇的風寒,問了太醫幾句,便親自過來探看。

    待流蘇通報了,自己進來看時,見殿內燃着檀香,氣息杳杳輕透,慕容薇與妹妹兩個,都是尋常的打扮,一個倚着大迎枕坐在榻上翻書,一個坐在書桌前凝神研究輿圖,都看得目不轉睛。

    兩個姑娘比在家中隨意,妹妹鬆鬆挽着髮髻,只帶了幾枚花錠,慕容薇連發髻也不挽,只結了兩支長長的髮辮,以細小的珠花髮箍束住。

    細碎的朝陽透過窗扇勻淨地灑進來,慕容薇全身沐在朝陽裏,經了霞光的渲染,眉目越發皎皎如畫。

    夏鈺之不捨得挪開視線,癡癡望了兩眼,又有些惱怒自己的輕薄,趕緊收回目光,關切地問了慕容薇的傷寒。知她昨夜不曾發熱,明白太醫開的藥對症,這才心下稍安。

    上前幾步將慕容薇手中的書抽走,夏鈺之說道:“原是好好養病,偏瞧這些費腦子的東西,蘭馨也是,不曉得勸說,自己更看得用心。”

    夏蘭馨毫不在乎地擡起頭來,衝着兄長橫斜一眼,依舊將目光落在面前的雪浪紙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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