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相覷
    蘇暮寒縱然再能隱忍,此時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雙目赤紅,似要噴出火來,不顧手上還在滴血,搖晃着蘇光復嘶吼道:“那是我父親的兵符,如今拱手異人,先生要我如何做到無動於衷?”

    “你父親的兵符,那也是你父親隨着楚天舒出生入死自己賺來的榮光,那是他的身份,與你無關。兵符是什麼?是整個軍隊的靈魂,唯有握在最偉大的將軍手中才能發揮作用,你拿兵符跟你那個什麼世襲的破王爺相比,簡直是在褻瀆兵符的魂靈。”

    蘇光復氣不打一處來,將青綢絲帕替蘇暮寒裹了傷口,將他的手重重一甩:“主子想握住兵符,便不是如今這個爭強好勝的樣子。您好生想一想屬下的話對不對,待想通了咱們再往下議。”

    拂手轉身,蘇光復心下堵得難受,只吩咐當職的烏金好生照顧蘇暮寒,便重重摔門而去。

    滄浪軒裏波濤洶涌,金鑾殿上卻是風平浪靜。

    內閣裏有了陳如峻這個強有力的支撐,崇明帝如今十分愜意。立太子本是國之根本,崇明帝面對文武大臣拋出這個議題時,大多數人表示贊同。自然,也立刻有大臣以三皇子年紀尚幼爲由,表示了不同意見,還引得幾位大臣複議。

    陳如峻留神看去,見那人以手中斛板遮面,正是素以剛正著稱的都察院御史劉本,此刻說得義正言辭:“陛下春秋鼎盛,立皇儲並不爭在一時。且三皇子年幼,縱然聰慧果敢,畢竟少了歷練,臣懇請陛下三思,待過得幾年再立太子不遲。”

    崇明帝尚未答話,陳如峻斜跨一步,立在大殿紅氈之上,慷慨反駁道:“劉大人說得好沒道理。三皇子如今常隨陛下批閱奏摺,又曾列席內閣會議,議起朝政有條不紊,本是少年老成,如何便成了缺少歷練?”

    慕容芃參朝議政,本是崇明帝的特許,扶持兒子上位的心情十分迫切,內閣幾位閣老都瞧得明白。

    平日明哲保身的湯閣老難得開了口,也橫跨一步,立在了陳如峻身後:“老臣複議陳閣老,三皇子議起朝政老辣犀利,沒有絲毫欠妥之處。且三皇子是正宮嫡長子,位尊人貴。難道陛下春秋鼎盛,東宮便該虛懸不成?”

    劉本還待再說,夏閣老越衆而出,立在陳如峻前頭:“臣複議二位閣老,贊成陛下冊立皇儲之舉。”

    縱然還有幾個人想複議劉本,哪裏能撼動這當朝的三位閣老?本是崇明帝與內閣早達成一致意見,不過拿到金鑾殿來走個過場,何須旁人多言?錢唯真縱然滿心反對,也聰明地選擇了緘默。

    夏閣老與陳如峻站在自己這邊,崇明帝毫不懷疑。沒想到關鍵時刻,一向中立的湯閣老也如此堅定地支持自己,崇明帝心裏發熱,不禁向這位老臣滿含期許地望了一眼。

    以壓倒多數的支持通過了慕容芃的太子之位,又越過欽天監正使江留,崇明帝直接曉諭宋濰源擬定冊封太子的吉日。

    宋濰源擇了九月初三、十九、二十六幾個吉日,上報崇明帝知曉。崇明帝御筆硃批,

    選定了最早的九月初三日,吩咐禮部早做準備。

    樁樁件件,都似是與蘇暮寒過不去。他萬般想不到自己的承爵竟推動了慕容芃儲君之位的確立。

    蘇光復已然不復往日的淡定,他以千禧教主的身份在一味涼茶樓約見劉本。

    對這枚已然埋在京中多年、隱藏致深的暗子,蘇光復先是認真表彰了幾句,又仔細聆聽了那一日金鑾殿上議事的整個過程。

    聞聽湯閣老也表明了立場,蘇光復心間壓得大石又沉了一重。多年努力,拉攏這位始終中立的閣老無果,如今眼見他表明了立場,並不支持大周復立。

    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懷柔無果,便只有兵戎相見。蘇光復將羅嬤嬤、湯閣老等人一一列到生死簿上,再交待了劉本幾件事,要他加緊聯繫江陰幫,務必在最快的時間內製造機會,將玉屏山方圓數十里歸於蘇家。

    明裏暗裏,蘇家在玉屏山搜尋了多年,都沒有發現祖上流傳下來的銅錫礦。多事之秋,還是先將這片地劃歸自己名下,蘇光復才能安心。

    劉本恭敬地應着,將蘇光復的吩咐牢牢記在心頭。出了一味涼大門,便立刻遣了心腹往江陰傳話。

    消息輾轉遞到蒼南與正陽兩縣縣令手中,已然七八日的功夫。兩縣縣令深夜碰頭,對劉本這命令心有餘力不足。

    三日前才收了朝廷公文,裏頭寫得明明白白,玉屏山地界方圓數十里不準變動分毫,連同玉屏山上的行宮與青蓮臺,朝廷近日都將徵用。

    隨着這公文一起到來的,還有工部一位侍郎領着手下幾名大小官員,並一衆隨從。當日便將房屋地契、各類圖紙都收存留中,兩縣均不得插手。

    來自朝廷的公文與官員,劉本竟然毫不知情,還在此時傳來這樣的命令。兩位縣令面面相覷,立時將那公文抄錄,並遣妥當人連夜送往姑蘇皇城。

    風雲暗涌,出岫明裏暗裏也加緊了行動。

    有了顧晨簫的相助,小安南下康南,沒費太多功夫,便把那大阮右丞相的妻兒帶到了皇城,也安置在離青陽樓不遠一處清靜的宅院中。

    那位阮夫人本是續絃,方纔花信年紀,驟然遭遇滅國喪夫之痛,烏髮已然添了幾根銀絲。她膝下一雙兒女,女兒年約七八歲的樣子,梳着兩隻雙環髻,以珍珠髮箍挽住,顯得十分嫺靜。

    兒子不足週歲,尚在襁褓之中,由那乳母抱在手中。

    亡夫以祖上輩輩傳下的祕密保住自己母子三條命,阮夫人對亡夫十分敬重,下定了決心要養大他這一雙兒女,不令阮家無後。

    此番隨着肖洛辰的人輾轉進了姑蘇皇城,阮夫人心情一片忐忑,卻也感覺對方不會輕易要自己的性命,不然儘可以在康南境內動手,何須跋山涉水將自己全家帶回西霞皇城。

    望着隨小安進了宅院的夏鈺之,阮夫人心知他掌握自己的生死,神色十分木然,心裏卻在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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