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夢落
    還有什麼是比默契更幸福的事?

    夏蘭馨對雲揚初種相思的那一日,他對她也情根深植,矢志不移。

    她將思戀埋在心底,想要就此認命。依着世家女子的軌跡嫁入豪門,在丫鬟婆子與珠圍翠繞裏過完富貴又平淡的一生。

    他卻偏偏不願屈從兩人之間的距離,明知可望不可及,拼命付出努力,想要求此生的在天比翼。

    方纔枕霞閣上自己鼓勵慕容薇的話還在耳邊,輪到自己反而犯了傻。

    夏蘭馨擡手將眼淚一抹,骨子深處激發了不服輸的性情。

    太后娘娘當年賜下禧英二字的封號,原是瞧着自己身上有些姑娘家少見的英氣,更希望自己幸福吉祥的含義。

    從前總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纔不能付諸行動。如今,既是彼此心悅,,又怎能不拿出些勇氣,努力追尋一生的幸福?

    夏蘭馨握着雲持的手百感交集,重重承諾道:“子持,謝謝你告訴我令兄的心意。我夏蘭馨並不是任人擺佈的姑娘,他既然邁出第一步,我自然要緊隨其後,一起與禮儀世俗來博一博。”

    雲持脣邊的笑意淡遠而朦朧,更含着暖暖的溫馨:“蘭姐姐,前年初識,便是一見如故,子持當真希望能與姐姐像自家人一般長久相聚。”

    不知爲何,夏蘭馨總覺得今日的雲持有淡淡的傷感,她藉着朦朧的燈火去瞧子持的容顏,卻見她纖長的睫毛垂落,像是蝴蝶收斂了羽翼,什麼神情也瞧不見。

    夏蘭馨按捺着自己呯呯跳動的芳心,低低挨在雲持身邊,悄然問道:“子持,你有心上人麼?”

    話一問出,夏蘭馨便覺得自己的問題肆意而大膽。雲家是天下讀書人的典範,像雲持這般世代耕讀出身,讀着《女訓》與《女戒》長大的女子,秉承的又是嚴謹的家教,該當是最心如止水、按部就班的那一位吧。

    誰知雲持淡然張開了雙眼,望着她沒有絲毫猶豫,說得隨意而自然:“有,一直都有,便是他教會了我燒製紫砂與素陶。”

    “他是誰?你這番心意他可曾知曉?”送給慕容薇的花盆精工巧制,細膩的紋理與雲持一雙粗糙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已然令夏蘭馨側目。

    如今雲持這番話更是驚世駭俗,叫夏蘭馨比方纔獲知雲揚的真情更爲喫驚。

    夏蘭馨身子一直,披的寢衣滑落在架子牀上,也顧不得去拾,只微微搖晃着雲持的臂膊,似是要她細說。

    雲持輕柔地撿起衣服替她披上,臉上浮起清淺的笑意,又露出堅貞的神情:“他並不在此處,說了姐姐也不認識。我與他早有婚約,終究會嫁給他。”

    夏蘭馨再三再四追問,雲持只是抿嘴輕笑:“姐姐日後自會曉得,如此時機不到,請恕雲持言盡於此。”

    夜已深沉,夏蘭馨翻來覆去,好歹沉入夢鄉。雲持依舊安靜地躺在她一側,杏子紅綾被鬆鬆搭在身上,久久不能闔上雙目。

    今夕何夕,怕

    再也難有這樣的良辰佳期。無論是詩箋會的盛況,還是今日生辰宴的投契,都令雲持深深嚮往。

    閨中的最後幾年,能巧遇夏蘭馨、能與慕容薇、溫婉這般的女子相識相知,也不枉日後侯門深鎖的一生。

    雲持心內瞭然,高麗那邊年前已然來了人,父親並未駁回。

    待兄長的事情塵埃落定,便是她遠嫁的時刻。今日全是一羣閨閣女兒玩笑嬉鬧,只當夢落武陵人的桃花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他日一別,隔了山水迢迢,再見是否遙遙無期?

    也有少許的慶幸,不管喜歡與否,她終究會嫁給他。幸好,她是喜歡他的。在那些懵懂青澀的日子裏,他也願意陪着她,大概這便是兩人之間良好的開端吧。

    雖然要嫁去那個風俗人情與生活習慣全然陌生的地方,心裏有着萬千的忐忑。可是想到那個打小便與自己有着婚約的人,有着那樣的耐心,曾那樣專注地教自己煉製素陶,又教自己親筆在上頭繪成一幅一幅的圖案,雲持還是對愛情有着深深的期許。

    多年以前那個有着一頭烏髮與明眸的男孩子,如今已然長大成人,開始在自己心間投下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期望他日掀起自己的紅蓋頭,那少年的目光依舊璀璨、深情依舊款款。

    雲持心裏苦澀又甜蜜,耳聽着夏蘭馨均勻的呼吸聲,只待晨曦初露時,才微微闔上了雙目

    一味涼那裏,夏鈺之又查到了最新的情況,深藏不露的梅姓女子有個好姐妹,應該就置身在宮內,份位還不算太低。

    半年之間,去過一味涼兩回,都以青紗覆面,走一味涼的後門。

    因一味涼的客人太多,前番又將主要精力放在朝臣上頭,便忽略了這個細節。夏鈺之着人耐心從頭梳理,才叫那神祕女子浮出水面。

    同一時間,溫婉仔細查閱郭尚宮的卷宗。在最早的記載裏,一行幾乎遺漏的字忽然撞入她的眼眸。

    郭尚宮祖籍洛陽,只是自小便隨族親住在常州,以致於後來所有的卷宗內,她的祖籍也變成了常州,與洛陽沒有半分關係。

    而那位梅姓女子,據說當年便是嫁在洛陽,來到姑蘇皇城,悄然盤下一味涼。

    兩人中間,都有個洛陽。夏鈺之所說的宮中姐妹,是否與郭尚宮有關?兩下里一比對,溫婉凝神沉思,一時有些走神。

    溫婉再翻出白嬤嬤的卷宗,那籍貫上頭明明白白寫着常州,到與郭尚宮同鄉的身份暗合,卻有些畫蛇添足的成份。

    就着卷宗仔細比較那些記載的年份,從出生日期到入宮時間,中間糾糾葛葛的年份雖多,卻與兩人平日所說毫無破綻,對得嚴絲合縫。

    戰亂流離的年代,西霞皇宮裏舊年的宗卷並不全,宮裏多半的人都沒有完整的檔案資料,還是日後有一部分由尚宮局慢慢補齊,另有一部分留在了內務府。

    便是記載上沒有出入,也不可能有這般嚴謹慎密、分毫不差,每一筆、每一處都對得妥妥當當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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