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嬌羞
    就着陳如峻讀信的功夫,費嬤嬤將一路的情形仔細講給慕容泠聽,臉上露出莫測的笑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以爲是步步在他們算計之中,終歸是少爺與小姐更勝他們一籌。”

    這一路行來,粘亦纖派出的那幾個婆子始終想探看陳欣華送的節禮,話裏話外透着些媚獻。還主動請費嬤嬤喫酒,順着話題東拉西扯,想要從費嬤嬤的話裏探聽消息。

    費嬤嬤倚老賣老,來者不拒,東拉西扯亂說一氣,對方感興趣的話語偏是半含半露,只將對方的好奇心深深勾起。

    卻如魚兒咬住了勾,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越發地吊人胃口。

    不僅如此,費嬤嬤還大大方方挑起簾子,將整車的紹興花雕酒指給她們看,又指着那些箱籠包袱,誇讚自家的姑奶奶孝順,由着裝禮物的罈子罐子盡情落入對方的視線。

    縱然這樣,對方依舊不放心。路過無錫驛館時,因那驛館臨近鬧市,極好推卸責任,幾名私兵扮了強盜,上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鬧劇。

    對方目的明確,使了調虎離山之計,將費嬤嬤引出她的房間,車上的節禮分毫未動,只借機搜索了她隨身攜帶的東西。

    將費嬤嬤和與她同住的兩個丫頭隨身攜帶的包袱箱籠翻了個底朝天,因尋不到想要的東西,爲了掩蓋事實的真相,順走了費嬤嬤一對足金的耳環,還有其他人幾件不值錢的首飾。

    明面上費嬤嬤哭天搶地,詛咒那竊賊不得好死。暗地裏心知肚明,必是二少爺提及的那幫人暗施黑手,更加慶幸陳煥忠的高瞻遠矚。

    陳如峻讀完了書信,眼裏添了濃重的深意,衝着費嬤嬤躬身一拜:“嬤嬤不愧是女中豪傑,竟想出這個法子傳遞消息。不瞞嬤嬤,這一封書信抵得萬金,我等這些消息等得久矣。”

    今日明日連着兩天休沐,眼瞅着夜幕降臨,若是此時貿然進宮,只怕又會落在有心人的眼裏。

    明日的晚宴,崇明帝大宴羣臣,只怕自己也尋不到機會私下面聖。

    陳如峻左思右想,驀然眼前一亮,命人喚了陳芝華前來。

    陳芝華正忙着打理晚間的家宴,聽得父親傳喚,回去換了件家常帔子,與妹妹聯袂而致,雙雙向費嬤嬤見禮。

    日漸黃昏,碎金一般的光澤明媚而溫馨,淺淺鍍上陳芝華的面頰。待嫁的女孩子眸中有着迥異於同齡人的沉靜與安穩,瞧完了費嬤嬤默出的家書,表情格外深湛,安靜地等着父親開口。

    “江陰風聲鶴唳,你兄長與姐姐冒險傳來的消息,如今我不好入宮,只好你勉爲其難走一趟夏閣老府上,去見見老太君。”陳如峻踟躕再三,唯有這個法子最能掩人耳目。

    “你是糊塗了不成?”慕容泠在一旁聽得清楚,衝丈夫半嗔半怒:“兩個孩子正在議親,避嫌還來不及,憑白見的什麼面?夏閣老府上是什麼門第,難道要叫老太君說陳府沒有家教不成?”

    夏家是簪纓世族,家教行事自

    然不同,這些日子爲着議親,陳芝華待在府裏十分安穩,更隨着慕容泠請的嬤嬤學了好些規矩。

    連着幾次慕容薇與夏蘭馨的邀約,都被陳芝華託詞推去,只怕給旁人留了不好的印象,辱沒了兩個府裏的門楣。

    此時聽着父親吩咐,陳芝華安靜地垂着眼瞼,目光中一泒坦然:“母親是關心則亂。如今情況緊急,父親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若夏家分不清輕重,夏家三郎因此便惱了女兒,又哪裏夠資格與咱們府上議親?”

    陳如峻輕輕擊掌,拈鬚微笑着點頭,讚道:“阿泠,這纔是咱們的好女兒。一個一個都曉得輕重緩急,將國家利益放在個人榮辱與安危前頭。”

    就着方纔的信,陳如峻早將江陰的情形爲慕容泠剖析個透徹。陳家身爲江南士子之首,又是崇明帝的至親,自然要替他牢牢守好江陰這片土地。

    想着兒子、女兒都是這般義無反顧,慕容泠心頭一熱,語氣便帶了哽咽:“我曉得,我曉得,這便替芝華打點去夏府的禮物。”

    “夫人不必費心,東西都是現成的”,陳如峻早有算計,指指陳欣華禮單上的東西,轉而對着陳芝華說道:“你大姐送來的節禮,裏頭有兩罈子高郵鹹鴨蛋,老太君偏愛這一口。你趕在晚膳前送一罈子去夏閣老府裏,只說些許的土儀不成敬意,請禧英郡主帶你向老太君行個禮。”

    陳如峻一襲青衫,與慕容泠並肩,添了些超然之意,清雋一笑,透着運籌帷幄的從容:“老太君是睿智之人,自然會安排兩個孩子見面。有了長輩做主,便算不得他們私相授受。”

    眼下唯有這個辦法,才能儘快將消息遞到夏鈺之手上。

    依陳煥忠的說法,蒼南一帶蠢蠢欲動,如今已然時不我待。

    崇明帝與陳如峻打的主意本是藉着仲秋佳節與九月的冊封大典,令江陰幫們放鬆警惕,纔好一網打盡。

    如今江陰幫們不安分守己,因無錫吳太守入京,無錫一帶又少了對他們的牽制,行事便更加容易,陳如峻深怕他們狗急跳牆。

    只有提早一步曉諭夏鈺之,從現在便開始調兵遣將,在江陰一帶佈下天羅地網,只待冊封大典期間便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就着慕容泠替陳芝華預備車馬的功夫,陳如峻條理分明地女兒述說了幾句,囑咐她一定要將話分別帶給老太君與夏鈺之。

    陳芝華命丫頭回房替自己取見客的吉衣,換了件硃紅色鑲寶藍闌干的寶瓶紋對襟帔子,就着母親的妝臺重新梳理了髮髻。

    半是靦腆、半是羞澀,陳芝華帶着貼身的丫頭,乘坐一輛朱纓華蓋的馬車,匆匆往夏閣老府上駛去。

    兩人的親事得了府中長輩首肯,如今已然板上定釘,唯有八字還差着那麼一小撇,她便算是夏府的人。

    如同新媳婦要見家翁,那份忐忑與緊張終究難免。陳芝華雖然灑脫,終歸是雲英未嫁的嬌女,臉上煙霞陡起,嬌羞如江南的煙雨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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