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四百零五章 陳府
    晟哥兒口裏含着甜湯,只饒有興致地瞧着兩位姑姑打鬧。他聽不出那詩文的意思,柳氏卻已忍俊不住,輕輕咬住了下脣。

    生怕陳如峻怪罪,柳氏只拿帕子掩着口,眼腳眉梢的笑意卻是藏匿不住,一點點傾泄出來,十五的月夜裏格外明媚。

    不知怎得,瞧着這一對明媚開朗的小姑,便想起了自己待字閨中的時光。

    慕容泠心裏的愁緒再濃,也被這一對解語花般的姐妹所染。兼着二女兒這一段上佳的姻緣在望,她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顏。

    眼瞅着陳芝華不依不饒,反是費嬤嬤擱了杯笑道:“三姑娘雖是打趣的話,老婆子聽着卻有道理。哪一個做媳婦的不都是這般過來。輪到你,也是一樣的。”

    一席話還未說完,陳盈華便被說紅了臉,將身子一扭道:“人家打趣二姐,費嬤嬤爲着一碗湯便就偏心,難得我便下不得廚房?”

    作勢要去小廚房添菜,慌得柳氏連忙拉她回來:“妹妹且住,前日你們姐妹到是一起學這甜湯,我似是聽說有誰使着大火熬幹了鍋,透出一股焦糊的味來,小廚房的人好說歹說才送走了尊神。”

    費嬤嬤不曉得典故,陳芝華憶及當日妹妹在廚房的手忙腳亂,卻已笑軟在母親懷裏。偏是陳盈華偏着頭極認真地說道:“嫂嫂說得雖然不錯,難道便不許熟能生巧麼。爲着前次失誤,難道便不許我多多練習?”

    柳氏對這兩位小姑極其親厚,挽了她的肩膀拉她歸坐,溫柔地說道:“三妹妹莫急,今日天晚了,打從明日開始,嫂嫂親手教你下廚。”

    媳婦與一雙女兒,言語嬌憨可人,句句都透着親近。哪裏是互相打趣的樣子,分明各自都在綵衣娛親,逗着長輩們開心。

    清澈的果酒入味,遙望一地瓊華紛呈的庭院深深,慕容泠將對子女們的牽掛深深埋在心裏,慈愛地將晟哥兒抱在懷裏。

    可憐媳婦如今獨守空閨,還要教養兩個孫子,卻從不在自己和妻子面前抱怨一句。陳如峻望着家宴上善解人意的嬌女與賢惠的媳婦,一時感慨在心。

    眼望月掛中天,非銀非水的清輝灑落,陳如峻心頭也有寒霜清覆,似慕容泠一般牽掛江陰的子女,卻不能將頹廢的情緒帶給家人。

    他端了杯酒朗朗笑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子瞻先生都說此事古難全。別看今年八月仲秋煥善與煥忠都不能回京,待到除夕夜宴,這兩兄弟回京述職,咱們一起接欣華回孃家過個團圓年。”

    這是嚮慕容泠應承,江陰一帶安好,兒子女兒必會安然無虞。陳如峻極少承諾,開口卻總是一諾千金。想來自己思慮太過,慕容泠心間一鬆,亦含笑舉起杯來,企盼着說道:“果真如此,纔是一家真正骨肉團圓。”

    陳如峻沒有隨着女眷們飲果酒,而是命人開了一罈陳欣華送來的紹興花雕。上好的花雕酒裏添了冰糖與薑片,溫稠的酒漿色澤金黃,醇正而不辛辣。一杯溫熱的酒漿入喉,餘味絲絲悠長。

    就着遠遠的

    絲竹聲傳來,十四的月夜溫馨且靜謐。望着席上團團圍坐的家人,陳如峻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許她們一個海清河晏的太平。

    女眷們飲得雖是清香宜人的果酒,也有幾分度數。慕容泠陪着費嬤嬤飲了幾杯,見老人家不勝酒力,便吩咐擺飯。

    除卻兩種三鮮餡的餃子,還有五仁與冰皮棗泥的月餅。圓盤大小的月餅盛在雪白的纏枝花卉紋骨瓷碟中,燦如天上滿月,又被分成小小的三角。

    柳氏與陳芝華拿小碟分盛着月餅,分別呈給費嬤嬤與父母享用。席上陳如峻一席話,引起大家對除夕夜深深的憧憬。尤其是陳芝華,想到那將是她在孃家過的最後一個除夕,心裏甜蜜與酸楚交織,一時眼下發熱。

    用過晚膳,慕容泠早打發人佈置了客房,陪着費嬤嬤下去休息。

    陳如峻這才喚了陳芝華去書房,問她一這趟夏府之行。

    陳芝華早收斂了心情,將老太君與夏鈺之的話原原本本傳回父親耳中。待聽得夏鈺之要奏明聖上,直接取道京杭大運河增兵,陳如峻先是一驚,繼而發出讚歎的笑聲:“果然後生可畏,父親竟想不到這絕好的主意。”

    聽說老太君聽了江陰局勢,大事議罷,還曾問起長女的安危,陳如峻心間一熱,更添了些希冀。

    只盼着快些與夏閣老做成親家。爲了長女,陳如峻想要親自求到老太君前頭,請她暗中出手護一護長女。

    慕容泠安置了費嬤嬤回房,兩人多日不見,聽着費嬤嬤說起陳欣華與端哥兒的瑣事,一時聊得有滋有味。

    瞧着天色不早,慕容泠安排了小丫頭值夜,瞧着費嬤嬤躺下,自己這才踏着一地瓊華回房。

    回到自己院中,正房裏卻空空如也,並不見陳如峻的身影。

    梅媽媽奉上茶來,上前稟道:“家宴一散,閣老便傳了二姑娘一同去了前院書房,說是有些話要問一問,片刻便回,請夫人不必擔心。”

    問得自然是今日陳芝華的夏府之行,裏頭摻雜了國事,慕容泠更不好催促。飲了杯茶解酒,酒力卻更上涌,心裏跟着一陣一陣發緊。

    只等得那輪將滿未滿的圓月漸漸掛上中天,才遠遠瞧着有奴僕打着燈籠,送這一對父女回房。

    因怕母親擔心,陳芝華在正院稍稍駐足,命巧珍取了今日老太君賞的頭面拿給母親瞧,眼中含羞帶笑:“老太君果然不是迂腐之人,待女兒十分親切,還說今日不能留女兒喫飯,便送件禮物略表欠意。”

    夏鈺之送了自己一路,還有那個蒼松翠竹的荷包,陳芝華卻是羞於說出口,吃了盞茶便行禮告退,往自己院裏行去。

    東西跨院的岔路口,陳盈華俏生生立在丹桂樹下,身後貼身的丫頭打着燈籠,遠遠瞧見陳芝華,輕輕福了一福:“二姐叫我好等。”

    “天涼露重,等在這裏做什麼?”陳芝華拉起妹妹,覺得她手心微涼,順手解下自己的披風,搭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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