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四百二十章 觀星
    玉玦、私相授受、天象大吉,玉屏山封邑修建園林,都是環環相扣,替蘇暮寒創造回蒼南的機會。

    蘇光復縱有錦囊妙計,奈何蘇暮寒出師不利,第一回合便折損在對立手裏。

    蘇暮寒手握玉玦徘徊在花間的小徑,方纔慕容薇走過的地方,有百濯香裏透出的淡淡玫瑰氣息,嗅着熟悉的淡香,連月色都掩不盡他心中霧靄重重。

    十五的圓月皎皎如玉盤,華彩濃章的清輝無限,襯得天際閃爍的星子們光芒黯淡。江留的府邸裏夜宴早消,他獨自一人舉步登上府中後花園中最高的那座假山,遙遙觀着天際的粒粒星子。

    除卻那柔和又醇厚的帝星遙遙掛在中庭,穩穩有氣吞山河之象,又哪有什麼中正平和的新星冉冉升起?

    想要往上遞的摺子早已寫好,便擱在自己書案的最低層。那上頭自然沒有一句實話,卻不得不滿篇洋洋灑灑,將莫須有的事情往上湊。

    能坐在欽天監位子上多年,江留也不是胸無點墨的粗人。他曾暗示過主子,這個星月同輝的辦法未必可行。

    一味涼的茶樓裏,那以青紗覆面的石使聽不得江留的分辨,卻是眼眸幽暗的冷冷笑道:“江留,主子的決定幾時容得到你來質疑?你不過是赤陽子的棄徒,這些年沽名釣譽而已。若沒有主子一力扶持,你又如何能做上欽天監正使的位子?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教主難道還不清楚。”

    自然是沒有什麼星月同輝,不過是要藉機鋪墊,讓滿朝大臣們都曉得,崇明帝爲了女兒的名聲不惜故弄玄虛。

    兼或還會在慕容薇從前囂張跋扈的頭名上再添一筆,蘇暮寒如今身上三年孝期未滿,崇明帝生怕遲則生變,要替女兒把蘇暮寒抓在手裏。

    如此不顧忌楚朝暉與蘇暮寒的感受,只怕還會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兵部那些蘇睿舊部們的強烈不滿,甚至更加維護安國王府的利益,果然是一石二鳥之計。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蘇光復千算萬算,那星月同輝的謊言卻經不起推敲。

    夏閣老、陳如峻這些內閣重臣自然不懂天象,卻有個宋濰源一直虎視眈眈。

    打從去年冬天宋濰源提出了開墾荒地種植小麥與玉米,又掛職工部親力推行以來,江留便隱隱查覺到了危機。

    宋濰源果然有才,如今在欽天監裏還培植了他自己的勢力,並不把江留正使的身份放在眼裏。

    而且,江留私下窺探,宋濰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曉得農田水利之策,簡直便是一本活生生的百科全書。自己這番謊言縱然能騙盡天下人,卻騙不過宋濰源一雙火眼金睛,金鑾殿上勢必教他戳穿。

    唯一的變數,便唯有賭崇明帝唯護女兒的心意到底有幾分,江留卻是心裏沒底。若是一旦失手,等待自己的便是宋濰源的碾壓,自己便是能保住這正使之職,下半生也再無出頭之日。

    縱然難上加難,江留有把柄攥在主子

    手裏,自然不敢不從。

    前番連接失手,江留屢屢未立新功,不僅惹得蘇光復不滿,因着宋濰源的政績如日中天,他欽天監正使的位子眼看搖搖欲墜,迫不及待要照着主子的吩咐走下去。

    明知是一盤爛棋,卻要硬着頭髮往下走。江留一時疏漏,並未等得安國王府裏再有什麼消息遞出,而是趕在八月十七的大朝會上,匆匆遞了摺子。

    正逢着蘇暮寒趕在十七將消息遞出,要江留暫緩行動,卻終究晚了一步。

    江留的摺子依舊沿襲了慕容薇前世聽過的說法,說自己八月十五夜裏暗觀天象,竟發現星月同輝的盛況。

    江留說的天花亂綴,隱晦地暗指那月爲太陰之主。影射了大公主慕容薇,而星月同輝,底下稍有點腦子的大臣們都聽得明白,是提起了公主的姻緣,那耀眼的新星自然是未來的安國王爺蘇暮寒。

    前番玉屏山的封邑,不聞安國王府裏有什麼動靜,已有不少大臣在暗自揣摩兩人的親事,怕是慕容薇剃頭挑子一頭熱。

    蘇暮寒在皇城貴女中的口碑實在太好,大庭廣衆之下又與慕容薇從來保持着距離,並不似皇宮內院,黏着人肆無忌憚。

    如今江留的舉動,到有一部分人認做是崇明帝的的授意。只爲替女兒貼金,不昔拿着天象來打安國王府的主意,心下更添了些菲薄之詞。

    礙着帝王家的臉面,還有大公主的清譽,羣臣心內腹誹,無人敢議而已。

    江留並不曉得蘇暮搴的玉玦未能送出,此時並不是他上摺子的大好時機,還在舌燦蓮花,就差把那塊玉玦的事情也公佈於衆。

    匍匐在地向上叩首,江留依舊在信口雌黃:“臣觀星多時,太陰之旁有一顆新星燦燦,與月主彼此呼應。臣用心揣摩,竟是星月同輝,暗合姻緣好合之相。大約大公主紅鸞星動,佳期已然不遠。”

    玉屏山的封邑究竟怎麼回事,陳如峻最是心知肚明。慕容薇冰清玉潔,豈能容這起小人公開詆譭?

    想着這位公主侄女與自己在書房裏對着國事侃侃而談,置個人榮辱於不顧的大氣,陳如峻更對江留心生鄙夷。

    想要開口反駁,奈何自己不懂天文。便是真有顆輔月之星,也不曉得當主何事。陳如峻一時踟躕,生怕冒然開口反而弄巧成拙。

    正在彷徨間,卻瞧見下首一人青衣玉帶,頭戴黑色紗帽,飄然出列跪倒在紅氈之上,朗聲奏道:“陛下,臣十五那夜也曾夜觀天象,有本上奏。”

    陳如峻瞧清了那下跪之人,正是兼了工部之職的欽天監副使範唯源,心下暗暗高興。正使與副使不合,在朝中已然不是祕密,宋維源選在此時開口,必然是對江留的抨擊。

    範濰源以斛遮面,恭謹地奏道:“十五夜裏月星燈稀,確是觀天之機。臣在枕霞閣的最高處凝視觀望,先瞧見帝星醇厚,隱隱有紫氣環繞,遙遙掛在中庭,正是我西霞國運昌隆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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