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五百九十章 雙環
    巧珍的提議正對陳芝華的心思,她有心同去,一雙腿卻軟軟得沒有力氣。

    陳芝華抓着欄干就勢坐在八仙桌旁,吩咐巧珍道:“你速去速回,莫聽旁人瞎說,直接問肖洛辰那匹破曉如何在他手上。”

    巧珍應了一聲,靈巧地跑下二樓,抄了近路繞到凱旋的大部隊前頭,又在人羣裏如泥鰍一般三擠兩擠,巧妙地鑽到了人羣最前端。

    眼見肖洛辰漸行漸近,巧珍顧不得羞澀,揮動着手帕連聲大喊着肖指揮使。

    習武之力耳力極尖,聽得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肖洛辰循聲望去,認得是陳芝華的丫頭,衝她微微頷首。

    巧珍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將他揪下馬來。眼見肖洛辰就要越過自己,只急得捶胸頓足,就要衝上前去拉馬的繮繩。

    到是旁邊一人悄悄拽了拽巧珍的衣袖,示意她一邊說話。巧珍回頭看去,竟是夏鈺之的小廝松濤,忙隨着他走到一旁。

    松濤指指後頭一輛樸實無華的黑漆平頂馬車,請巧珍看去,正好瞧見夏鈺之挑起簾子向她招了招手,爽朗的笑容依舊。

    巧珍一顆心方纔落下,她將手按在胸前,輕輕吐了吐舌頭,質問着松濤:“方纔小姐在二樓遍尋不見將軍,不曉得怎樣焦急。將軍如何坐在車上,也不使人提前送個信?你現如今纔出來說話,方纔又去了哪裏?”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好似連珠炮一般向松濤轟去。面對巧珍滿口的指責,松濤也不惱,他憨厚地抓了抓頭髮,好脾氣地笑着解釋。

    “我原是提前入了城,趕去閣老府給姑娘送信。門房上卻說,姑娘五更天便坐着車出了門。將軍左腿傷到了骨頭,這一程走得全是水路,如今坐在馬車裏離不得人,纔將破曉交由肖統領暫管。”

    方纔酒樓之上陳芝華焦灼的目光只追隨着夏鈺之的坐騎破曉,夏鈺之衝她揮手,這主僕二人竟然無從知曉。夏鈺之曉得陳芝華心裏焦急,又不能當街呼喊,忙命松濤前去說說清楚。

    松濤還未擠到店前,卻瞧見巧珍一溜煙地跑下樓去抄近路,這才一路追趕。

    方纔大致將夏鈺之傷在腿上無法騎馬的事情說了一遍,松濤又將夏鈺之素日佩戴的環型玉佩交到巧珍手上:“公子請你轉交陳姑娘,見佩如人,請她放心。”

    巧珍這才轉嗔爲喜,生怕陳芝華等得焦急,拿了玉佩便走。

    陳芝華正手撫窗棱,心裏七上八下,依舊悵然若失。見巧珍回到房內,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低低問道:“到底怎麼着?”

    “小姐放心,奴婢瞧見了夏將軍,他就做在後頭的馬車裏,自是安然無恙”,巧珍快人快語,將方纔松濤所述的經過全部轉達一遍,又將夏鈺之的玉佩交到陳芝華手上。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綴。

    陳芝華認得夏鈺之從不離身的玉佩,那上頭寶藍色的絡子還是自己親手打就。兩枚環型玉佩套在一起,分明不離不棄之意。

    縱有玉佩聊慰相思,只是,那樣剛強的一個人,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怎捨得讓自己的愛駒空置?想來夏鈺之左腿受傷不輕。

    陳芝華將玉佩合在掌心,衝巧珍露出淺淺的微笑,心上的牽掛卻並未稍減。

    崇明帝論功行賞,賜夏鈺之一等伯之職。曉得他傷在腿上,特意要玄霜傳了口諭,不必入宮謝恩。夏鈺之只能在榻上叩頭,次日一早,請夏閣老代自己呈上了謝恩的摺子。

    江陰戰事結束,最高興的自然是陳如峻府上。除卻夏鈺之受傷添了小小遺憾,其餘可說是皆大歡喜。

    歷山書院此次功勞匪淺,在柳老爺子登高一呼下,幾乎所有的學子都參與到抗擊千禧教與蘇暮寒謀反的戰役中。

    數名德才兼備的進士、舉人此前被壓制多年,自此步入官場,開始揚眉吐氣,一舉粉碎了千禧教在江陰的數十年經營。

    國難當頭,歷山書院全民皆兵的盛事也堪爲天下讀書人表率。崇明帝親賜匾額,提爲“書生意氣”,高懸掛在歷山書院的正氣堂上,以勉勵後人。

    同時,一道聖旨頒下,朝廷將於明年春季增開一屆恩科,不拘一格選拔人才,這一舉措更是引來舉國歡騰。

    這次戰役中,陳煥善、陳煥忠兩兄弟安然無恙,如今揚州一帶又是海晏河清。

    伴隨着錢唯真、劉本等江陰幫的首腦人物落網,粘家在揚州的勢力今非昔比,已呈敗落之勢,粘亦纖夾着尾巴做人,再也構不成對陳欣華的威脅。

    陳欣華不久前還有書信往來,言道今年臘月會與夫君攜着幼子入京看望父母。屆時丈夫要準備明年的恩科,會留在京裏住段時日,一家人便能骨肉團聚。

    陳如峻夫婦一直覺得虧欠長女頗多,聞得這一家人要進京,喜得眉開顏笑,慕容泠忙着使人佈置宅院,要將女兒與外孫在身邊多留些時日。

    陳如峻命人在水榭附近收拾出三間安靜的抱廈,一應書案、書櫥、文房四寶倶全,只等着大姑爺入京安心備考。

    大朝會的間隙,陳如峻拉着康平候爺去了一旁的宴息室,細細詢問了夏鈺之的傷勢,對這位未來的姑爺很是關切。

    康平候爺一五一十述說了一遍,因是夏鈺之傷在腿上,這段時日無法下榻,他自己已然焦躁得不行。府裏專程請羅訥言前去接骨,夏鈺之素日底子好,到不用躺足百天,約莫着進了臘月天便可下地。

    一對親家相談甚歡,康平候爺恨恨一拍大腿道:“專等着這逆子回來便送聘禮,偏他又下不得牀。拙荊怕他着急,到不敢催,只要一想起府上二姑娘的模樣人品,每每讚不絕口,只恨不能早些娶過門來。”

    陳如峻拈鬚笑道:“美酒愈陳愈是醉人,一對小夫妻好事多磨,焉知不是大有後福之兆?這一杯喜酒,只待時機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兩親家這裏說得開懷,同時朗朗而笑。正逢湯閣老等人從外頭進來,大夥兒跟着湊趣,都等着明春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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