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團圓
    崔遙兩榜不中,如今不過是舉人的身份,立在夏鈺之身旁,卻並不遜色多少。

    刑部尚書魏大人悄然打量兩眼,暗忖這年輕人日後必定非池中之物,約莫會是大器晚成。趕在這個時候進京,十有八九是爲着準備明年的恩科,決定破釜沉舟的意思。

    招了崔遙在身邊敘話,聽他果然是這個意思。魏大人好人做到底,特意將幾位翰林院的學士給他認識。

    當日翰林院那位瞧着清廉剛正、實則一地算計的孫大學士已然至仕,如今執掌翰林院的是一位林大學士,瞧着清雋儒雅,還特意與崔遙飲了一杯,囑他以後若有問題,可以去翰林院請教。

    崔遙喜出望外,起身深深一揖。

    宴罷席散,陳如峻請大家移步外書房飲茶,依舊招了崔遙隨侍在側,有心叫他聽聽朝中諸位大人的談吐。

    這一天下來,崔迢大開眼界,深覺從前便似是井底之蛙。以往頗爲自負,總覺得那兩場科考不第是自己運氣不佳,今日聽着幾位翰林院大學士的言談,確實受益匪淺,始知是自己與人相較,的確相差太遠。

    崔遙一收從前桀驁之心,決定埋頭苦做學問,今次科考一定金榜題名。

    至晚間客人散去,一家人在正房裏重新見禮,乳母領了端哥兒過來,陳芝華也從東跨院出來,與姐姐、姐夫一一見禮。

    慕容泠多時不見外孫,先將端哥兒一把抱在懷裏,怎麼親都親不夠。

    去年一家人在揚州碼頭送別,慕容泠並未見到端哥兒,如今倏忽又是一年,端哥兒比從前長高了些,言談舉止更是規矩得體,喜得慕容泠愛不釋手。

    一家人重新在正房的暖閣裏開了團圓宴,因中午都飲了幾杯酒,晚間便將杯盞撤去,重新熱了自己府裏熬好的八寶粥,每人香香甜甜分了一碗。

    曉得陳煥善、陳煥忠兄弟二人除夕之前都會回京述職,陳府裏喜慶的氣息又添了一重。今年除夕夜宴府里人數最全,柳氏夫人滿心期待,與三個小姑不時說幾句悄悄話,姑嫂關係十分融洽。

    旁邊的羅漢榻上,在乳母的照撫下,端哥兒與晟哥兒早已玩在一起,箴哥兒年紀還小,只會吮吸着手指牙牙學語,逗得人更是開懷。

    趁着夜色尚明,前頭一名小廝掌燈引路,陳如峻叫着崔遙去瞧了早就爲他準備的書房。眼見岳父事無鉅細,拿自己以親子相待,崔遙感激莫明,對着陳如峻深深一揖。

    母親從前對陳欣華頗有虧欠,陳如峻官至內閣次輔,依然以德報怨。

    崔遙本以爲這一趟入京,岳父岳母雖不至於給自己冷臉,卻也只會盡些表面的禮數,未料想兩人老人家事事替他想得周全。

    前番科舉不中,又要蹉跎三年,崔遙早想摒棄舉人的身份,換上進士的頭銜,也打破崔府無人入仕的怪圈。

    因此,明年這一介恩科對他尤其重要。崔遙思來

    想去,拼着受一場岳父岳母的冷遇,也要入京求學。這才與陳欣華商議,一家人趕路在臘八節便入了京。

    崔遙瞧着書齋內安置得井井有條,大至桌案書櫥、小至文房四寶,一應俱全。端硯上刻着喜鵲登枝、青玉筆架透雕蟾宮折桂,一付大理石鎮紙則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的樣式,無一不是吉祥的寓意。

    書案上理得整整齊齊,左側特意擺放着陳如峻爲他尋來的幾篇歷屆應試範文,還有幾位主考官的生平與喜好。陳如峻大膽替女婿押了幾個題,連同自己做的幾篇制文,一併堆在右手邊,供崔遙參詳。

    每一樣都會令自己匪淺,省下多少功夫。崔遙的手掌落在透雕蟾宮折桂的青玉筆架上頭,輕輕撫摸着。他滿心激動,衝着陳如峻又是深深一揖。

    一家人不說兩家說,曉得岳父並不愛聽什麼奉承,崔遙只是發自內心地向陳如峻保證,絕不辜負一家人對他的期望。

    慕容泠早在後頭的院子替小夫妻收拾了一個三間的院落,命人抱了新薰的錦褥與幔帳早早佈置妥帖,瞅着端哥兒粉雕玉琢的小臉,實在捨不得他離開,將陳如峻遣去外齋書屋,把端哥兒和晟哥兒這一對寶貝留在了自己的碧紗櫥內。

    小夫妻兩個就着夜色回到跨院,崔遙興致勃勃,將這一日的收穫說給陳欣華聽,又提及陳如峻爲自己備下的書齋,心裏十二分滿意。瞅瞅四顧無人,輕輕吻上陳欣華的面頰:“我崔遙何德何能,娶回如此賢妻,又得岳父岳母傾心相待,視若親子。”

    陳欣華含笑將他一推,自己散了長髮拿梳子篦着頭髮,松乏着旅途勞累的筋骨,體貼地笑道:“夫君如今放心了,我說我父母都會將你待若上賓,偏你存着小人之心。”

    崔遙面上一紅,卻誠心笑道:“的確是我不夠大氣,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岳丈眼中關注的是千千萬萬西霞子民,是天下衆生的生老疾苦,何曾與我崔家一般見識。岳丈今日知遇之恩,崔遙終其一生難以報答一二。”

    方纔從書齋回到正房的路上,崔遙心裏已然有了主意,卻怕妻子反對。

    他歉然地望着陳欣華,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替她篦着頭髮,低聲說到:“爲夫有一事相求,請賢妻務必成全。”

    “你我二人何須如此客氣,夫君有事直說便是”,陳欣華回眸微笑,將崔遙熱切與溫柔的神情倒映在自己清湛的眼眸中。

    崔遙少年成名,卻止步舉人。守着妻子嘴上雖然不說,卻添了些自卑的成份。

    往昔只以爲懷才不遇,是自己運氣不濟,今日與那幾位翰林院大學士清談,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打從那一刻苦,他便一收從前鬱悶之心,想要沉下心來認真做學問,好生迎接明年的春闈。

    溫柔鄉里容易使人沉醉,消磨了鬥志。望着嬌妻笑靨如花,崔遙咬牙說道:“我想打從明日起便搬到外書房喫住,無事便不回內院,一心一意備戰明年的春闈,這段時日便要多多委屈你與端哥兒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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