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如兩面鏡子，裏面似乎能映出世上該有的一切。
隨着東邊越來越亮，漂浮在空中的夢芒迅速減少。
白色很快換成紅色，朝霞把巨大的越州城染成紅彤彤的，大片的夢芒如冰雪般消融，還有零星的夢芒頑強的生存。
張霞舉看到這些夢芒沒有躲到樹蔭下、牆的陰影中，而是如掙脫主人手的風箏，迅速向高空攀升。空中呈現出一抹妖豔的藍色，似要在紅彤彤的大地掙出自己的路。
白晝降臨，夢就是白日夢。
這種夢芒張霞舉的大夢洞天暫時還無法吸收、融合，因爲白日夢屬於主人們的執念。
然而，白日夢芒最終還是消失了。
這時，城中的人陸續起來，各種世俗的聲響一一傳來，喧囂，然後好像水沸騰。
張霞舉注意到圍繞着越州城有不少低級妖獸，它們或者在無名山丘的山頂，或者從樹上探出頭來。
它們望向越州城的目光有好奇，有迷茫，更多的是畏懼。
“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
“無敵是多麼多麼空虛。”
“獨自在頂峯中，冷風不斷的吹過。”
“我的寂寞，誰能明白我。”
……
忽然，張霞舉身後傳來王鳴的歌聲，飄飄蕩蕩。
這是一種奇怪的曲調，不是張霞舉所瞭解的那些歌坊中的任何曲牌，聽起來讓人覺得發笑，又有莫名的惆悵。
張霞舉轉過身，就看到那條彎彎曲曲猶如豬大腸子的路上王鳴踏歌走來，迎着朝霞，滿臉莫名其妙的興奮，是不是還攥拳。
“大師兄！”張霞舉喚道。
王鳴好似嚇了一跳，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你這是去哪？”
王鳴感覺懷裏一陣撲騰，繼續唱道：“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無敵是多麼多麼空虛。躲在天邊的她，可不可以聽我訴說。”
這又是發什麼昏？！
張霞舉見王鳴不理她，怕他有事連忙跟着他。
“大師兄，你這唱的什麼歌？”
“大師兄，你是不是早上起來中邪呢？”
“大師兄，宋缺跟杜朗他們怎麼樣呢？”
“你這是去哪兒啊？”
“你不會是犯傻吧。”
……
張霞舉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個嘮叨的女人，因爲她看出王鳴好像瘋魔了，生怕他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嗖！
張霞舉就看到從大師兄懷裏直接飛出一小鳥來，張霞舉甚至還清晰地看到小鳥憤怒的表情，一張口朝她噴出一道閃電。
張霞舉身子橫移，左突右晃，閃電還是電到她，瞬間她的頭髮就像是爆米花一樣完全打開。
“啊！”張霞舉禁不住發出一聲叫聲，這是什麼鳥？
王鳴擡起手，安撫式的撫摸了一下小鳥的羽毛，小鳥溫順的趴在他的肩頭，然後用細細的小嘴輕巧的咄着。
王鳴的歌聲再次響起：“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張霞舉眼睛一亮，王鳴的發音有些古怪，不似雷城口音，倒是有些越州口音，她大概能聽懂，曲調很美帶着點詭異，就是大熱天都能讓人忽然打顫的那種。
趴在肩頭的小鳥聽得渾身顫了顫，似是無比舒坦。張霞舉連忙扒拉了一下頭髮，見短時間沒辦法“安撫”下來，見王鳴漸行漸遠，一
小鳥看了張霞舉一眼，綠豆大的眼珠子充滿了警告。
張霞舉連忙擺擺手，別看是隻小鳥，實力驚人。
王鳴唱了一路，沒有重樣的。從他出門自己“作”的唱了一首《我是一隻小小鳥》之後，小九就表現出對來自地球華夏流行音樂的極度喜愛。
王鳴一停下來，小九就跳出來那嘴咄他。
“還要聽！還要聽！”
王鳴似乎聽到小九的叫聲。沒辦法，王鳴就只能唱。
唱着唱着，特別是行走在山林曠野之中王鳴忽然就來了感覺。
無敵還談不上，但是王鳴是真感覺有幾分寂寞，唱着熟悉的歌曲就好像沒有離開那個世界一樣。
高大的城樓，沒有圍牆，街道四通八達，人越來越多，王鳴開始唱《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命令行，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
張霞舉不想跟着王鳴了，覺得很丟人，但是又覺得王鳴唱的歌很好聽，又想聽。
大師兄唱這《茉莉花》的表情就好像花國的相公，軟軟的柔柔的，不看見人聽到能酥到骨子裏；見到人能吐出三盆“早中晚”來。
讓張霞舉驚訝的是，大師兄一路唱沒有重樣的。
一開始也就是二三十個閒漢跟着，到後來更多地上俏麗的小媳婦和梳兩個辮子的小丫頭，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紅撲撲的。
“真好聽！”
“不像是我們越國的小調。”
“有揚州的，應該有不少是來自海國的。”
“太厲害了，我跟了兩里路了，沒有一首歌重複的。”
“快去喚天音姑娘來！”
……
王鳴完全進入狀態。
從曠野走進鬧市，一開始王鳴還有些不適應，人太多了。但是，當聽到周圍人正面評價的時候，王鳴就適應了。
這是去哪？張霞舉想問卻又怕那小鳥再噴電。張霞舉看到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知道是對她的髮型好奇，只能眼睛看天，當作沒看到。
“這姑娘的髮型，嘖嘖……”
“很狂啊！”
“拽極了！”
“老孃我也想弄一個。”
……
張霞舉也當沒聽到。
咦！
這是……好像是去武神殿的路？張霞舉有些明白過來，大師兄這是去武神殿下生死帖。
這是個好辦法，約鬥雲無蹤，他來肯定不是大師兄的對手；他不來，越州絕對不能混了。
天色漸亮，越州武神殿外陸續來學子。
學子大多數世家子弟與武門弟子，一般武宗弟子是不會到武神殿來聽課的。
相熟的自然走在一起，口裏說的都是昨夜白雲宗洞天大比的最後結果。
主要討論誰猜對了，結果沒有一個人猜對的。
“你們知道嗎？孤芳宗的花因羅跟五雷門的少門主王鳴有婚約在身，這就是他們在洞天成績不錯的原因。”
“我也聽說了，顯然這兩家一進去就聯合起來，而且是強強聯合。”
“聽說白雲宗也沒喫虧，雲高天之裏面有了不得的奇遇，這是我老爸說的。”
武神大殿內衆學子議論紛紛，忽然殿外有人嚷嚷了一嗓子：“快來看啊，五雷門的王鳴朝我們這來了！”
一武道六重大宗師的講師正抱着三四冊書過來，還沒放到桌案上，擡頭人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