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其實長得很俊秀,只是眉眼間總有輕愁,鬱郁間總有一絲不快活。
她不明白,他家裏的那個老婆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他如此借她消愁。
可到底沒能讓他忘懷。
他壓在她身上,嘴裏喚的人是他老婆,心中唸的更是他老婆。
女人看着閉眼任她親吻的男人,她憐惜地看着男人:
“她到底有什麼好?”
男人闔着眼,聽着女人不是第一次問的問題:
“她沒什麼好。”
可他就是愛她,愛到骨髓裏去。
“她大你四歲,又比我老上許多……”女人不信男人的話,“你說,她怎麼就比我好呢?”
男人睜眼。
他老婆四十八歲了,而她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他四十四歲,大上她近二十歲,他也知道他本身長得不錯,要不然當初他老婆也不會在衆多追求者中選擇了他。
可任他底子再好,也躲不過歲月的摧殘,他已是中年,她則正青春年華,她這樣取悅他,也不過是想得到他手裏的錢罷了。
他知道,什麼都能明白,可到底他太貪心,既不想放棄愛情,又貪得溫存。
他說:“她不比你好,她不會像你一樣,這樣對我溫柔。”
更不會有她這種對他全身心依戀的眼神兒。
他老婆獨立好強,從不懂做一個小女人的樂趣,更不曾想過要當一個依偎在他身邊的小女人。
也大概,他老婆想要依戀依偎的男人不是他。
………………
汪芳拒絕了白朝的來訪,白朝也不氣餒,反正此路不通,總有他處能通。
她讓昌南查那個讓高磊感染艾滋的女人,昌南查後打來電話:
“她叫江玲玲,是個**,死於十二年前,死時三十一歲,查出得了艾滋病是她二十五歲那年,那時候她和高磊保持着牀上關係已有兩年之久。”
“死了?”白朝嘆了口氣,“也是,得了艾滋,倘若沒有及時接受治療,又妥善安排生活,處處小心謹慎,這人難活長久。”
也就高磊,有個好妻子不離不棄,且盡心盡力。
掛了電話後,她想了想,守在希寧苑區口,一步不離。
只要汪芳出來,她便跟上,也不開口,就一路跟着,跟着出跟着回,看着汪芳再進了希寧苑,她便再蹲守於小區門外。
對汪芳這樣的長輩,她不想使別的手段,更不想逼汪芳不得不就範。
但她這樣無聲的死纏爛打,其實也算是一種騷擾了,也是無法,不得不如此,希望汪教授別再生她的氣。
連着蹲了幾日,看門大爺對白朝都熟悉了,時常招呼她到他小保安室裏喫個小點心喝杯茶,熟了對她說:
“小姑娘啊,這汪教授我老頭子認識也有十幾年了,人是好人,可就是脾氣倔,當初老高得了那病,誰都私下勸她,離了!可她就是不肯,說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那是禽類,不是人!”
當年汪芳父母也還在世,也這般勸她,二老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就是想着女婿已染髒病,總不能讓女兒也被染上。
可汪芳說了,說得斬釘截鐵,說她會小心,絕不會被感染上。
此後,她也說到做到。
看門大爺感嘆:“連老高的主治醫生都常說,老高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娶得汪教授這樣有才有貌,心地還好得不得了的妻子,要不然哦,老高哪裏有這十八年可活!”
幾日後的一個日暮,汪芳突然就停在白朝面前,一張臉冷着:
“家裏就我和老高兩人,今天菜也買得多了,小姑娘要是不怕,就跟我上來,到我家裏去嚐嚐我的廚藝。”
白朝受寵若驚:“好!謝謝汪教授!”
汪芳盯着蹲守在區口好幾日的白朝,又看了眼身側小保安室裏看門大爺聽到她話時露出來的擔憂眼神兒,她再問了遍:
“別急着答應,你可聽清楚我說的什麼?那又意味着什麼風險?”
白朝當然聽清楚了,也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樣的風險:
“知道,可相較於兩條人命,我既然敢來,那就不畏懼什麼。”
何況汪芳與高磊相處共食十八年了,都沒什麼事情,她總不會那麼倒黴,不過喫一頓飯就被感染上。
“兩條人命……”汪芳緊緊盯着白朝一雙明亮透澈的眼,“你叫什麼?”
白朝說:“白朝,白色的白,朝夕的朝。”
臨進小區時,她對擔心她的看門大爺笑:
“沒事的,大爺放心!”
高磊已近十八年未見外客,即便是自已的一雙女兒,他也是甚少見面。
不是他不想見,而是汪芳不讓他見,就像放風似的,他被她時刻監控着。
可他甘之如飴,他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十八年。
因爲在這十八年裏,她的目光總在他的身上,如影隨形,時時刻刻,不曾半息移過視線。
這樣的注目,是他在這十八年前的歲月裏,最渴望也最奢望的事情。
可他也擔心。
他是墮落過,但不代表他的心就是黑的。
上了飯桌,白朝看着雖然老邁枯瘦,精神卻是不錯的高磊,她能感受到他看着她時的目光閃躲,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若隱若現的擔心。
她伸筷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嚼了幾嚼,美味得很:
“好喫!汪教授的廚藝這般好,高爺爺真有福氣!”
汪芳嘴角扯了扯,有些僵硬,但終歸算是笑了,淺淺的,幾近未見。
高磊時時注意着汪芳,她幾近未見的淺笑自然盡落他眼裏。
再看向白朝,他難得沒了怕見生人怕被外人異樣目光刺痛的畏縮,對白朝笑着:
“白姑娘喜歡,那就多喫些,阿芳手藝素來好,我們一雙女兒尚未出嫁時,便極是喜歡喫阿芳做的飯菜,即便現今久久回來一次,每每也得喫上兩碗米飯和不少菜!”
汪芳意外地看着高磊,自得了艾滋,他便不曾再多言語,這樣說一長串的話,已是極少能聽到。
白朝也注意到,高磊說話時,椅子是先往後拉了拉,整個人隨着椅子離飯桌遠了許多,再同她說的這番話。
她明白,他這是怕他的唾沫不小心濺到飯桌上的菜裏面去。
筷子用的公筷,他的碗筷也與她和汪芳所用不同,顯然是專用的。
且說到末了,他竟是有些微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