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白朝沒有讓孫姚娟再打下去,她抓住了她高舉的手:
“她不是兇手。”
短短一句話,五個字。
一聽清她說了什麼,孫姚娟整個人愣了,高琳丹亦傾刻像雕塑般僵了。
白朝把孫姚娟的手慢慢按下,看了眼已全然在狀況外的孫姚娟,她最終把視線落在高琳丹身上,指着已被她丟在茶几上的黑直髮說:
“其實它不是你的,對吧?”
高琳丹不否認也不承認,她反問道:
“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
“你臥室有你的香水,我聞過,和這頂假髮上的香水味完全不一樣。”白朝走到茶几旁拿起假髮,舉起遞往高琳丹所在的方向:“要聞聞麼,它的香水味要比你身上的香水味濃烈的多。”
高琳丹抿緊脣,死死盯着白朝手上舉向她的黑直長假髮:
“我剛換了香水,就是因爲過去的香水味道太濃,不信你可以再去看看,你在我臥室梳妝檯上看到的香水瓶是不是隻用了一點兒!”
香水瓶確實只用了一丁點兒,明顯是剛開的瓶。
孫姚娟完全懵了,她隨着白朝和高琳丹一來一往的對話,視線在兩人之間不停轉動。
聽着高琳丹的狡辨,白朝確實沒想到她會這樣執着,執着於獲罪:
“你這樣拼命證明承認自已就是兇手,是爲了保護誰?她麼?”
白朝說到末了,她指向高琳丹家大門。
順着她的指向,高琳丹和孫姚娟同時看到門被從外面打開,昌南押着高歡樂走進來。
高琳丹激動起來:“不!這事兒跟我姐沒關係!沒關係!你放開她!你不能傷害她!”
她衝向昌南,拼了命想要昌南放開對高歡樂的壓制。
可昌南是誰,他是白朝的搭檔,他的身手甚至比白朝還要好。
她撲了個空,還想再撲,卻讓高歡樂叫住了:
“歡喜!”
高琳丹大張大開的手腳僵住:“姐?”
高歡樂一頭黑短髮,渾身散發着她女強人的幹練,她寵溺地看着高琳丹:
“夠了,歡喜,我剛纔就在隔壁,一直在隔壁……”
又看了昌南一眼:“我從他手機裏聽到了一切。”
“什麼?”高琳丹疑疑地看了眼白朝。
白朝搖頭,她又看向孫姚娟。
孫姚娟遲疑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機仍在通話中,那一頭正是昌南的手機。
高歡樂動了動被昌南緊緊壓制住的手臂,沒能動彈得了,她對他說:
“能鬆鬆麼?我保證,我不會跑,也不會傷人……”
又自嘲一笑:“不說白姑娘的身手,單就你的身手,我就不是你的對手……我只是想在最後,和我妹妹說說話兒。”
昌南看向白朝,白朝點了下頭: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即便她從這裏逃了,她最終也逃不過公安的追捕。”
連她都沒有異議,他也就鬆了手。
也是她話中有話,表明了高歡樂要跑了,她絕對會讓孫姚娟報警,並會公安提供所有線索。
高歡樂聽出來了,高琳丹也能聽明白,大概在場的人就孫姚娟還有些迷糊,其他人已
盡數明白這已然是個結局。
最後的,結局。
………………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喂?”
“媽,你還在睡吧?我這麼早打來吵到你了,對不起……我就是想跟你說,我早離婚了,也早回國了。就在生下小滿小柯之後,他知道了我們家的事兒,說爸得了髒病,說艾滋是有潛伏期的,指不定我身體裏就有……他想離,我答應了,小滿判給了他,小柯跟着我回了國。”
這是她小女兒高歡喜的聲音。
她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歡喜?是你麼?你在說什麼?是不是還沒睡醒說夢話呢?”
“回國後,姐不知怎麼地就知道了我的事情,她追問我,追得很緊,你也知道姐那個人,一貫強勢,我不說,她就追個不停,非得我實話實說不可,我拗不過姐,我說了……對不起,媽,倘若當時我死咬着不說,或許今天姐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電話那頭傳來高歡喜自責到嘶心裂肺的痛哭聲。
汪芳急了:“歡喜!到底怎麼了?你別哭了!你說話!你說你姐成什麼樣子了?啊?你說啊!”
過了許久,那頭的哭聲漸歇,慢慢停了。
“媽,其實我和姐都知道了……”
汪芳有不好的預感:“知道什麼了?”
“媽,你說你當年知道了孫明故意買通江玲玲那個賤人害爸的時候,你怎麼就吞得下氣呢?你半聲不吭的,默默的,明知道孫明不配爲人師表!不配當什麼大學教授!你怎麼還能什麼都不說呢!你這樣,對得起爸麼!”
高歡喜哭着質問着。
汪芳震驚:“你們都知道了?”
“還有林如期,那個黑心的老女人!當年就是她到處散播爸染了病一事,就是她爲了破壞我們的家庭而到處中傷爸!這事兒媽不知道吧?啊?不知道吧?”
汪芳搖頭:“她怎麼會……怎麼會?”
一試,果然不知道,高歡喜拿手背隨意抹了兩把滿是淚的臉。
“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知不知道都沒什麼關係了……媽,你好好照顧爸,爸這一輩子即便有錯,也錯在他太愛你,太在乎你,你這樣照顧着爸,我希望除了是當年不揭發孫明對爸犯下的罪而做的彌補外,你對爸還能有一絲絲感情,即便不是愛情,那數十年朝夕相處的親情,總該有吧?”
沒有等汪芳反應過來,更沒等她回答,高歡喜掛斷了電話。
她看着手機屏幕的亮光慢慢暗下去,直至全黑才反應過來。
她慌慌張張地下牀,跑到高磊的房間,卻見他僵躺在牀上,身體雖還有溫度,但氣息沒了,心跳也停了。
她身子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手腳冰涼。
慢慢天亮了,陽光透過窗玻璃照了進來,卻再照不進高磊的眼裏,更照不進汪芳的心裏。
………………
清晨,踏着東邊升起的第一縷陽光,高歡樂穿着特意定製的灰色男式西裝,穿着同樣定製的黑色男式皮鞋,戴着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她走進了然市公安局。
她的身後,跟着高歡喜。
她不讓她來,可她堅持,她是幫兇,她該來。
元宵節隔日,兇手與幫兇自首,殺人罪刑供認不諱,曾利用財錢,更利用各方關係力壓專案組不得不解散,不知情卻唯高歡樂是從的高歡樂丈夫,也是束手無策。
2018年農曆正月十六日,紫築404案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