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昭負手站在山腳下的路口等她,一身玄衣錦袍越發顯得他長身玉立,身姿矯健。
看到穆瑾緩步而來,他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只覺得耳根仍然在燒。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他有些慌亂的隨意指了個方向。
“呃,好.”穆瑾眸子水潤晶亮,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的答應了一句。
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往宋彥昭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片刻,宋彥昭就傻眼了。
他隨手一指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片的農田,一望無際,除了農田之外,什麼也沒有。
宋彥昭有些懊惱,他本來是想帶她在山下逛逛,給她買些稱心的小玩意的,怎麼指錯方向了。
穆瑾也看到了腳下一望無際的稻田,晚風徐來,綠油油的水稻隨風搖曳,掀起一股綠色的波浪。
“稻子長勢真好。”穆瑾眨了眨眼,半晌蹦出一句話來。
宋彥昭臉一紅,更加心塞。
“阿彌陀佛。”稻田裏走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小沙彌,看到田邊站的兩人,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
“原來這是寺廟的屯田啊。”宋彥昭見小沙彌滿身的泥水,便知道他是在稻田裏勞作。
小沙彌圓臉盤,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和善,聞言點了點頭,“嗯,施主怎麼走到這裏來了?”
得,一句話把天聊死了,宋彥昭心塞的想,看來是聊不下去了,他能說他是胡亂指了個方向,就指到這兒來了嗎?
“這一片都是歸元寺的屯田嗎?”穆瑾往遠處指了指,放眼望去,觸目所及,全都是一片油綠。
小沙彌點頭,“是啊,我們歸元寺的稻田侍弄的好,寺裏的素齋用的全是我們自己鐘的稻子呢。”
小沙彌趁機爲自己寺廟裏的素齋代言了一把,笑眯眯的道:“這幾年我們種的稻子自己都喫不完,還往外賣了不少呢。”
大概小沙彌一人在田裏勞作有些寂寞了,難得有人過來這兒,還是那麼漂亮的小娘子,小沙彌聊的十分開心。
穆瑾有些驚訝,“歸元寺素齋賣的如此好,你們竟然都喫不完,看來你們是大豐收啊。”
小沙彌嘴一咧,笑得十分開心。
看穆瑾和小沙彌站在田邊,你一言,我一語聊的開心認真,宋彥昭那一點點的心塞便慢慢淡去。
他回過神來,正好聽到穆瑾說的大豐收一個字,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眼神在周圍掃了一圈,見放眼望去,周圍盡是綠油油的稻田,宋彥昭眸子一閃,笑着道:“歸元寺的屯田不少啊!”
小沙彌撓撓頭,“反正這一片全是,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我偷偷聽無空師兄說過,我們歸元寺有差不多兩百畝左右的屯田吧。”
兩百多畝?宋彥昭眉頭皺了皺,又和小沙彌聊了幾句江城府附近的風俗人情等。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小沙彌從稻田裏走上來,依依不捨的同他們道別,“我要先回寺廟了,回去晚了要挨罰的。”
說罷,收拾完東西慢慢走了。
宋彥昭和穆瑾便沿着稻田慢慢散步。
微風徐來,吹起二人的衣衫,宋彥昭卻有些心不在焉。
“有什麼不對嗎?”穆瑾開口指了指稻田,覺得他盯着稻田的神情一直不太對勁。
穆瑾訝異的眨了眨眼,剛纔的小沙彌說歸元寺差不多有兩百多畝。
多的屯田從哪兒來的?
宋彥昭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在稻田邊站定,定定的看着長勢喜人的稻子,“小沙彌說這兩年雨水充足,他們的稻子多的都吃不了。”
穆瑾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小沙彌剛纔確實是這麼說的。
宋彥昭轉頭,一雙烏黑的眸子在夜色裏深沉不可辯,“可朝廷連着兩年接到的奏報都是益州路,荊州路乾旱少雨,屯田產量不足,朝廷另外撥了買糧款。”
穆瑾猛然轉過了頭,眸子裏的驚訝一覽無餘。
顯然她聽明白了宋彥昭話中的含義。
小沙彌說稻子豐收,荊州路的奏報卻說產量不夠喫的,還另外要求撥款買糧,其中必定有一方在撒謊。
小沙彌沒有撒謊的必要,那麼荊州路的奏報又是怎麼回事?
看少女歪着頭,認真思考的樣子,宋彥昭的嘴角勾了勾,自然得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不想了,一會兒送你回去後,我出去查探一番。”
雖然他此行的目的地是益州路,但荊州路和益州路毗鄰,多瞭解一番情況,對他沒有壞處。
兩人一路安靜的回了歸元寺,天色已經黑透,冬青提着一盞燈籠正準備出去找她,看到她回來,嘟了嘟嘴,“娘子出去也不喚奴婢跟着!”
穆瑾不解,“我就和宋彥昭出去轉了轉,一會兒就回來了。”
冬青氣惱,正是和他出去自己纔要跟着呢。
宋彥昭嘴角勾了勾,轉身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冬青則拉着穆瑾往裏走,“娘子,紅兒醒了,精神好多了,她想見娘子。”
紅兒之前在金寨縣肩膀中了一箭,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他們當時急着趕路,又不能將她丟下不管,便一路將她帶到了江城府。
這兩日她昏昏沉沉,每日只清醒片刻,直到今日才徹底清醒過來,臉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蒼白。
看到穆瑾踏進房門,紅兒激動的便要坐起來,映娘忙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中。
因爲覺得紅兒是替她擋了一箭,所以這兩日都是映娘在衣不解帶的照顧紅兒。
“多謝娘子救命之恩,”紅兒在榻上微微傾身,“娘子,紅兒願意一直跟着娘子,終身伺候娘子,請娘子收留紅兒吧。”
她之前在金寨就提過要跟着穆瑾,但穆瑾卻沒有答應就遇到了土匪搶劫,紅兒心裏一直記掛着此事,一醒來便急着求穆瑾收留。
穆瑾默然。
映娘忍不住開口:“娘子,要不留下她吧。”
撇開擋箭的恩情,映娘覺得紅兒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心裏很喜歡她。
冬青也一臉期盼的看着穆瑾。
穆瑾嘴角翹了翹,想了想,“好吧,不過紅兒這個名字不好聽,以後你就叫紅芍吧。”
紅芍?半躺在榻上的紅兒一愣,隨即狂喜,慘白的嘴脣裂開一道歡喜的弧度,願意賜名,代表着娘子願意留下她了!
“多謝娘子,紅芍以後一定全心全意的伺候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