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昭的眼神在他腰間鬆鬆垮垮的肥肉上停留了片刻,勾了勾脣角,點頭準了。
尹知衡暗喜,沒想到宋彥昭這麼容易就同意了,他以爲怎麼也得跟宋彥昭據理力爭一番呢。
結果宋彥昭根本連爭的機會都沒給他。
哪種感覺就像當日他要回軍營,也做好了據理力爭的準備,結果宋彥昭卻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卻將他拉到了校場上直接跑暈了他一般。
這次他不會又搞什麼鬼吧?
尹知衡滿腹狐疑的走了,第二天他就知道自己還是想的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宋彥昭就公佈了他最新的軍隊整改方案。
所有年齡在四十五歲以上的,或者曾經受過傷的全部轉調到軍事學院或者後勤處。
尹知衡調任軍事學院院長。
接到蓋了宋彥昭大印的調令,尹知衡整個人都不好了。
軍事學院院長,那是什麼玩意?
他捏着一紙調令去見宋彥昭。
宋彥昭一臉嚴肅的望着他,神情鄭重其事,“軍隊整改是陛下的意思,成立軍事學院也是陛下批准過的,陛下的意思是要在益州路先進行試點,如果成功的話再推廣到整個大周。”
宋彥昭說着站起來走到尹知衡面前,“所以成立軍事學院一事事關重要,不僅關係到大周的軍事改革,更重要的是關係到大周的儲備兵力,這等重要的大事,我思來想去,只有尹統領能擔此衆任!”
宋彥昭說到此處,頓了頓,一臉懇切的望着尹知衡,“想來尹統領一定願意助我完成此事,爲陛下盡忠的,是吧?”
不是,不是!他一點都不想當這個什麼玩意破院長,尹知衡緊緊的捏着那一紙調令,恨不得把他砸到宋彥昭的臉上。
但他不能,他只要說一個不願意,恐怕宋彥昭立時就能給他安上一個不肯爲陛下盡忠的罪名。
“衙內謬讚了,只是尹某多年來一直帶兵,並不擅長做什麼院長,還請衙內另請高明吧。”他抿了抿嘴脣,壓下心中的火氣,神情淡淡的拱手。
宋彥昭擺擺手,“是尹統領太過於自謙了,正是因爲你多年來一直帶兵的經驗,才選了你做院長,軍事學院主要負責招收學生,訓練和屯田勞作,是我大周的儲備兵力。”
宋彥昭說着,笑眯眯的看向尹知衡,“你帶兵經驗豐富,正好將這些用在新學員身上,可以爲大周朝訓練出優秀的儲備兵力。”
不知道是不是尹知衡的錯覺,他覺得宋彥昭在說話的時候,故意在“帶兵經驗豐富”幾個字上面咬字特別重。
“可,可眼下彭副統領受了傷,軍中事務又繁忙,我若再去了軍事學院,衙內豈不是……”尹知衡不甘心,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宋彥昭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建軍事學院的事也同樣重要,只能勞煩尹統領了。”
尹知衡臉色黑沉,咬了咬牙,直接攤牌,“可我更願意在軍營裏帶兵,軍事學院的重任,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擔當不了,衙內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吧?”
宋彥昭沒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半晌,宋彥昭深深的嘆息一聲,無奈的看向尹知衡,“你要留在禁衛軍營也不是不行,只是…………”
尹知衡驀然擡起頭,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亮來,“只是什麼?”
宋彥昭頓了頓,神色似乎有些遲疑,“只是你也看到了,現在軍中留下的都是青壯年,我後面還會再加大訓練的強度。”
尹知衡的臉色頓時鐵青。
宋彥昭撇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我在軍中曾立下嚴令,禁衛軍中,上到軍官,下到士兵,全都是上陣能殺敵的銳器,所以所有人包括我在內,全部都要參加日常訓練,且通過考覈者才能留在軍中。”
“尹統領前幾日也試了,連最簡單的拉練十里都過不了,還如何讓軍中的兄弟擁戴你爲統領?”
宋彥昭嘴角微勾,看向尹知衡的眼神似笑非笑。
尹知衡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不是羞愧,是氣的。
怪不得他回來軍營的時候非要讓他去校場參加訓練呢,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好一個狡猾如兔的宋彥昭,他尹知衡自認爲行事妥帖周全,卻總是在宋彥昭身上一再的栽跟頭!
他一張臉又紅又黑,氣的呼吸都粗了很多,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的調令,力道之大,手上青筋迸顯。
“當然,如果你堅持要留在軍營,我也不會反對軍事學院那邊我會另外安排人,只是你的職位卻不能再做禁衛軍統領,而是降級成普通士兵,和他們一同訓練!”
“因爲我已經宣佈了以後軍中的晉升條令,以後武技考覈勝出,立有軍功者,纔可以逐級晉升,向來你也不願意讓我剛頒佈的條令因爲你而廢止吧?”
宋彥昭擡頭緊緊盯着尹知衡,一雙眸子深沉似海,竟然讓尹知衡一時無法看透。
尹知衡站在原地,神色晦澀不明。
宋彥昭,着實欺人太甚!
讓他降級成士兵,跟着那些士兵整日摸爬滾打的訓練,他怎麼可能忍受得了?
更何況別說以後宋彥昭還要加大強度,就現在的那些訓練內容,自己根本就撐不下來。
“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宋彥昭站起身來,神情冷淡。
尹知衡一口槽牙險些咬斷,在這一刻,他終於有了明確的認知,眼前的宋彥昭根本不是他能對付的了的!
他黑着臉握着調令拂袖而去,留下宋彥昭在背後,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微笑。
尹知衡一口氣憋在胸中無處發泄,在軍營裏,雖然路過的士兵仍然稱呼他爲統領,但他總覺得那些士兵看他的眼神似乎透着無盡的嘲笑。
越想越憋悶,越想越火大,尹知衡轉身出
了軍營,去了西南侯府。
今天是黃十一郎下葬的日子。
他青年早逝,雖有妾侍,卻無子嗣,也沒有讓長輩爲他守靈的道理,西南侯的幾個兒子一想到他是纏腰龍而死,更沒有人願意爲他守靈。
因此自他死後,一直都是幾個妾侍和丫鬟爲他守靈,唯一真正心疼他的母親錢氏在親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後,當天就瘋魔了,已經連人也不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