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鄭易樺到了,他直接讓小中巴停在了中心醫院門口,下車後直奔急救中心大樓。
等跑到急救室門口,他已滿臉是汗。
看到走道上空無一人,他倏地一下收住腳步,眼睛發直,心沉沉地往下落……
媽媽,媽媽!
您在裏面嗎?
那些人呢?
那些警衛呢?
您是不是已經搶救過來轉進了病房?
怔了片刻後,他飛快地衝了過去……
急救室的門是關緊的,他試着推了推,一位穿白大褂的女護士走了出來。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全是汗,腳上的球鞋還沾着一點黃黃的泥土,身上揹着包和小提琴盒,不由奇怪地多看了他兩眼。
“你找誰?”她問。
“那個……那個昨天下午送過來急救的夫人呢?”鄭易樺顫聲道。
“她轉院去京都了。”
“走了?”鄭易樺驚訝。
“是啊,昨天晚上連夜坐飛機走的。”
“你知道她脫離危險了嗎?”
“沒有,聽說今天還是昏迷的,沒有脫離危險期。”
女護士說完,盯着他痛苦又不無落寞的神情,好奇地又問了句,“你是她的誰啊?”
鄭易樺悲傷地闔下眼簾,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他沒有回答,轉身慢慢地往大門口走……
太陽光很強烈,照在他臉上的汗珠子晶亮閃光。
走出大門,他站在街邊,心裏又痛又酸,淚水直在眼底打轉轉……
媽,您醒了嗎?
媽,我來看您了,我是您的兒子,我是您的兒子啊!
媽,我怎麼去找您?
他摸着已沒電的手機,想了想就直奔公用電話亭,打了好幾個電話,得到的卻是直飛京都的機票已賣光,他要去,最早也得到明天中午。
鄭易樺頹喪又痛苦地靠在電話亭旁邊,臉頰上滾落下來的水珠子,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爸爸,媽媽,你們的親生兒子在這兒啊!
你們把我扔下了。
把我扔下了!
“鄭易樺!”
突然,一聲熟悉的叫聲灌入耳朵,隨聲一輛白色的小車停了下來,落下車窗,後座上的女人朝他笑了笑,“你怎麼在這兒?要坐車嗎?”
鄭易樺一看是尹菊,馬上抹了抹臉,面色一沉,垂下濃密的眼睫掩飾掉傷感,轉身大步離開。
“小樺!”尹菊不死心地從車裏下來,追上他,伸手想拉他的手臂,卻被鄭易樺靈活地避開了。
他冷淡地睇她一眼,邁步又走。
就這一眼,尹菊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絲水亮,心下疑問:他哭過了?
“小樺!”似乎有了表現機會,尹菊又追上去,“到喫飯時間了,跟我去喫飯吧,喫完我再送你回家行嗎?”
“尹菊!”鄭易樺不耐煩地停下腳步,淡漠地說,“你除了是我的債權人,我們之間沒有其他任何友好的關係,所以,沒必要請我喫飯!”
“小樺,那爽兒的友情你也不要了嗎?”
“尹菊,我早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我愛的是顧欣妍,我心裏只有她!”
語罷,鄭易樺走到街邊,剛想去公交站坐車,一輛紅色的跑車停了下來……
“易樺!”
一看是顧欣妍及時趕過來了,鄭易樺眼睛一亮,冷若冰霜的臉慢慢有了暖色,水潤的眼底也浮起了一絲笑意。
顧欣妍淡淡地看她一眼,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走過來從鄭易樺肩上拿下包,心疼地摸了下他溼溼的臉,“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嗯。”鄭易樺點了下頭,“剛想坐車回酒店找你。”
“我估計你已到了,到車站去接你,發現蘭海塘過來的車裏沒有你,就急忙往這兒趕,還好,我們相遇了。”她一笑,滿臉燦爛。
鄭易樺壓下自己悲傷的情緒,寵愛地摸了下她的頭髮,“辛苦你了,走吧。”
坐上車,顧欣妍問:“你是來找邵阿姨的?”
鄭易樺心裏又一酸,“嗯。”
“她昨晚就坐飛機去京都了,一起去的有可馨,駿飛,還有我爸爸。”
鄭易樺望着窗外,微縮着憂鬱的雙眸,“阿姨她……她有希望清醒過來嗎?”
“應該有,你別太擔心,我爸說邵叔叔已請到了世界上最有權威的專家來診治。”
聽她這麼一說,鄭易樺緊縮的心微微鬆了鬆。
顧欣妍騰出一隻手,見他一直扭頭望着窗外,遂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一隻手,“易樺,別難過。”
鄭易樺沒回答,腦海裏又浮現出邵夫人撲向自己的情景……
白色的衣裙,長長的捲髮,她就像從天而降的女神,張開她的雙手努力想保護他。
他難愛地閉上眼睛,邵夫人的笑容又浮現了……
秀氣白淨的臉上一雙眼睛溫柔有神,充滿了慈愛,笑容溫和,美麗。
“諾,你說阿姨她還會過來嗎?”他突然睜開眼睛,低低地問了句。
儘管這問題問得有點可笑。
顧欣妍微愣,急忙把手放到方向盤上,“你說阿姨她……”
“嗯。”
顧欣妍不知道說什麼好,吱唔:“恐怕不會了吧。”
現在DNA的結果還沒出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昨天晚上走的時候,那個……邵叔叔有沒有提起想見我?”
多麼糾結的問題,鄭易樺說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量。
他可是自己的父親啊!母親跟自己有心靈感應,母親又救了自己,那他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顧欣妍聽出了他話音裏的傷感,以爲他內心依然很歉疚,便安慰他——
“別多想了,昨晚邵叔叔一心撲在阿姨病情上,連我媽媽都沒能跟他說上話,所以,他沒提起你很正常的。”
鄭易樺理解,但還是免不了失落。
父親啊,你就一點也想不到我是你親兒子的可能?
亦或,你早已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他暗歎一口氣,帶着一絲祈禱說:“希望阿姨儘快好起來。”
“嗯,她會好的,我們都爲她祈禱!”
……
車子很快到了顧家大院。
管家帶着傭人在門口迎候,鄭易樺看了他們一眼,見大熱天的,大家還頂着太陽迎接主人,遂輕聲提醒顧欣妍——
“以後我們回來,讓管家他們別出來迎接,天太熱了。”
“好好。”顧欣妍點頭,朝管家揮了下手,“蔚伯,你們進去吧。”
但蔚伯還是遵守規矩,讓傭人前來幫忙拿東西。
進了屋,陳怡蘭就迎上來,鄭易樺朝她微彎了下腰,“阿姨好,讓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