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鈞天圖 >第六十九章 心有一人,比肩明月
    洗塵宴散。

    終究只是帝王盟爲天下羣雄接風洗塵的過場,倘若三言兩語便可化盡恩仇定天下大勢,絕不會有而今天西逐鹿原數十位化劫境強者困守殘城的局面。

    這一點,十三風樓裏的四方羣雄心知肚明。

    好在外敵如龍盤環伺,異族捲土重來大有勢不可擋之姿。諸強即使各有恩怨過節,也大都深明大義,知曉事有輕重緩急,出席洗塵宴就是最明顯的態度:願以大慈悲寬恕之心擱置舊時恩仇愛恨,共逐化外異魔,護我千萬疆土與錦繡山河。

    作爲昔年棋開大世的天命之人,洛長風自然無法獨善其身。洗塵宴上唱反調,亦有自己考量顧慮。

    事出有二。

    菩提書院與天東聯手,各有所求。

    因爲天機星潛龍暗藏,欲親自出手從帝王盟重重禁制內救出君澤玉和沈天心。而月三人莫相期同樣在尋找機會營救被俘天機閣衆和莫七難。

    莫相期之父莫七難秉承天機老人遺願,無疑是帶領此間天下正面亂世劫的關鍵人物。日後與化外異魔亂世爭鋒中,有此人坐鎮布衣樓運籌帷幄,後顧無憂。

    然而逐鹿原戰況喫緊。若拖得太久,屆時化外異魔強者盡出大軍壓境,天西衆強孤立無援就得不償失了。

    君澤玉錦囊妙計最初的推演,菩提書院和天東至多隻能拖延三日。三日後無論結局,洛長風和連城訣同盟必將劍指羣雄,終結天下會,然後諸強大軍開拔,火速馳援天西……這是最壞的結果。

    今夜星明。

    枯字風樓同樣燈火通明。

    上七樓內,菩提書院洛長風,李星雲,離落,易紅娘,應天,秋意濃。天東八百宗連城訣,葉惜朝,喬裝,獨孤萬千,木郎邪君,小天隱,伍寶,貪狼。天南聯盟鑄劍城城主劍浮沉,雨家家主亦是七盞茶商行之首、江滿樓之岳父的雨一盞及數位手足,天南絕雲嶺新任妖帝麟兒與妖族太傅共聚一堂。

    這是蘇小凡許多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無休無止傳遞君澤玉錦囊的結果。

    事實上遠不止在座。

    劍閣崑崙七十二奇峯沒有現身。江湖兵主蕭別戀,斷家,樓蘭君主三方同樣沒有表態。

    立場不明,不由讓人深思。

    洛長風說道:“咱們這位劍閣閣主好歹也與我洛長風同過患難甘苦,總不至於到現在還對十數年前青梅煮酒一戰的落敗而耿耿於懷吧?練劍練劍,劍術沒見得多麼高明,心眼倒是愈發小了

    ……”

    江滿樓花甲之年的老岳父雨一盞捋了捋須:“未必是壞事。畢竟作爲天下劍道聖地的崑崙七十二奇峯太過招眼,那牧雲小子如果真現身於此,帝王盟怎麼玩?”

    洛長風又道:“天刀前輩而今是我書院中人,斷家意願不在出席與否。至於蕭兵主,聽聞性情孤僻喜好音律,和傳聞裏白雲間萬仞山的那位前輩笛蕭和鳴後,便相識恨晚互爲畢生知己,從此天下諸事皆如雲煙過眼,這會兒躲在僻靜無人處聞笛惆悵暗自吹簫也情有可原。可,一人一國度的樓蘭君主怎麼回事兒?久居青海長雲暗雪山,據聞無朋無友,逢夜便獨坐雪山之巔,書童捧劍對月飲酒縱意高歌。莫不是,酒醉洗塵宴誤了時辰?”

    洛長風環視衆人。

    木輪車上葉惜朝乾咳數聲:“據說那位君主近來,覓得紅顏知己?”

    洛長風有些費解,食指撓了撓額頭。

    離落接着說道:“此言扯矣!一個十年如一日宿枕雪山望月而眠的孤清傢伙,何處識得知己紅顏?可別說是從月桂宮飄落人間的廣寒仙子……這種胡話,鬼信。”

    堂內鬨笑。

    枯字風樓頂樓瓦檐之上,似乎聽到七樓談話、那位盤膝而坐對月飲酒的君主樓蘭也微露笑意。

    身旁酒案,劍橫其上。

    仰頭暢飲,衣袖拂面。

    醉臥樓檐遠眺月圓,他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微動畫虛圓,酒案橫劍無聲無息出鞘化作一抹袖珍小劍隨手指繞圈。

    只聽君主樓蘭醉言說

    道:“心有一人,比肩明月。不戀人間,萬點星燈。”

    指尖向前虛點,袖珍小劍隨之飛遠……

    今夜星空之下,帝王都五里長關有道寒冷劍虹剎那劃過,於是城中家家戶戶共計萬盞星燈瞬時寂滅。

    ……

    在五里長關萬盞燈火撲滅之際,帝王都某個偏僻小巷尋常院落隨之亮起了一盞微弱燈火。

    窗門率先映出的身影被寬大袍子罩着。

    自然是重陽。

    房間裏重陽的對面,站着月三人與莫相期。由於重陽黑袍過於寬大,從窗外光影看去,根本察覺不到兩人存在。就像是一個奇怪的人,做着一件奇怪的事,自言自語。

    “你們?”

    “你很危險。”

    “帝王盟本來就很危險。”

    “你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們此來,是爲了阻止我?”

    “不是!我

    們想與你聯手。”

    “哦?”

    “你想殺帝無淚,想毀滅帝王盟或者帝王都,我們也一樣。這種心情,我想沒有人能夠比你更懂。”

    “是的,我很懂。”

    “我們聯手。你幫助我們救出被囚禁的小七父親,然後我們一起除掉帝無淚,如有可能再毀掉帝王都。”

    “我爲什麼要幫助你們?恕我直言,固然是同袍手足,但以你二人目前的修爲,與我聯手不過是徒增累贅。”

    “這話真難聽。”

    “卻是實話。”

    “是的。所以我們不是站在小七的立場之上向你請求聯手,而是爲了天下。”

    “天下?呵呵,我本是魔!天下存亡與我何干?”

    “以前或許沒有,可現在不同。”

    “差別在哪裏?”

    “因爲你的師尊白先生。被天下人尊爲至聖先師的白先生爲護蒼生黎民,隻身提劍殺入化外天。相信身爲弟子的你,內心不會沒有半點兒波動。”

    重陽沉默許久,終於說道:“我答應你。”

    “謝謝。”

    “大可不必!因爲我不爲這座無情天下,我只爲我師尊。”

    “白先生,確實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輩。”

    這句話來自第四人。

    房間裏不知何時出現了第四人。依舊被重陽寬大黑袍遮擋着,看不到身形。於是自言自語愈發奇怪。

    重陽面無顏色:“他自然是。”

    突然想到什麼,重陽擡了擡死灰般的眼睛看了看月氏兄妹:“所以,這纔是‘你們’?”

    月三人說道:“九先生也想救個人。”

    重陽說道:“你知道,我其實很討厭那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月三人笑道:“他確實挺討厭,也確實令人安心。”

    重陽挑了挑眉:“爲天下?我可不認爲一個廢人,比得上莫七難和布衣樓。”

    那位九先生輕笑接道:“有件事你應該不清楚。”

    “什麼事?”

    “你應該聽過鈞天圖。”

    “常聞。”

    “那麼煉石補天圖?”

    “與那個傢伙有何關係?”

    “他有一部地書,名曰河圖洛書。”

    “所以?”

    “沈天心那丫頭還有一部人書,名曰生死簿。”

    “原來地書與人書合而爲一,便是失傳已久的煉石補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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