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很重要,兄弟,你想不想知道這是爲何啊?’
‘阿夜你若是告訴我,我自然願意聽,你若是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會逼你告訴我。’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一板一眼的,像個小老頭兒,虧得你還是你們妖裏邊的年輕人,你除了這副模樣之外,裏裏外外都沒有哪點像年輕人的。’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你自己要是有這種自覺那纔是奇怪!得得得,不嫌棄你了,你這呆呆木木的也挺好,我好欺負你,哈!’
‘阿夜你打不過我,欺負不了我的。’
‘誰說欺負你就一定要和你開打?你這麼呆笨,你家裏人居然也放心你出來人世?’
‘我沒有家人。’
‘這樣啊……那成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吧,你得管我叫哥。’
‘我比你年長一百歲,應當是我來當兄長。’
‘算了吧就你這樣,光長年紀不長腦子的,有什麼用?’
‘我——’
‘停,你別說話,你前邊不是問我爲何總是帶着這柄劍?告訴你咯,因爲這是用我的血鑄成的劍,爲了這柄劍,我這身上的血差點沒放光,這柄劍可是我的命根。’
‘用血來鑄劍?爲何?’
‘哈!當然是因爲我的血厲害咯!我這柄劍要是出鞘,指定嚇死你!’
‘那阿夜你可不可以現在就把劍拔出來嚇嚇我?’
‘那可不行!我這柄劍可不輕易出鞘,還有啊,你別趁我不注意來碰我的劍啊,不然我和你決裂,聽到沒有,不行,你還得指天發誓!’
‘既是阿夜你說的,那我便對天發誓,絕不碰阿夜的劍,否則不得好死。’
‘不錯不錯,你這兄弟雖然呆是呆了點,但確實是個好兄弟,走走走,喝酒去。’
‘又喝酒?’
‘怎麼?怕啦?’
‘倒不是怕。’
‘那你廢話什麼?對了,還沒有告訴你我的這柄劍叫什麼名字,它叫蒼龍,蒼天的蒼,蛟龍的龍,我希望你這一世都不會看到它出鞘。’
‘爲什麼?’
‘不爲什麼,走了,喝酒。’
*
‘呵……阿夜,我記得你曾說過,希望我這一世都不會看到這柄蒼龍劍出鞘。’
‘汝記得的是上一世的阿夜,並非這一世的墨衣,吾也曾與汝說過,吾用的是戟,而非劍,汝所認識的那一個阿夜,不是吾,汝與他所有的情義,吾都不知曉。’
‘是啊,是啊……你們人類的性命何其短暫,縱是有輪迴,卻會忘了前生的所有所有,所以,儘管今生的你用的是戟而不是劍,你終究還是拔出了這一柄蒼龍劍,也只有阿夜你,才能將這柄蒼龍劍的威力發揮至極致。’
‘阿夜,你殺不了我的,我說過,你打不過我。’
‘不試一試,又怎會知道?’
‘呵……呵!阿夜,阿夜……縱是模樣一樣聲音一樣,你終究不是他,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阿夜。’
‘吾……本就不是汝所認識的阿夜,所以,吾手中的蒼龍劍纔會指向汝。’
‘既是如此,我是否也無需再手下留情了?’
……
‘妖帝!你的小兒在我們手上!你快快束手就擒!’
‘大辰帝君,你還在等什麼!?趁妖帝現在元氣大傷,你還不快快將他誅殺!?’
‘大辰帝君,你若再不動手的話,就由吾等來替你動手了!’
‘不用汝等插手!吾……自己動手!’
‘呵,呵呵呵——!阿夜,你我兄弟終究是走到了今日這一步,妖界之所以會有今天這一步,皆是因爲我太相信人類,太相信你。’
‘我的罪孽已不可贖,但只要我還存在,我們妖界生靈就永遠不死不息,終究有一天,我會再一次帶領着我的子民踏入人世,讓你們人類爲你們的滔天慾望還債!不管等多久,不管幾千年上萬年或是數萬年,我都等着這一天!’
‘縱是我妖元被剖,縱是你有天下第一的誅妖蒼龍劍在手,你也殺不了我,我會一直存在,呵……呵呵!’
……
誰說吾不記得前世的種種,誰說吾不記得前一世的吾曾在那片開滿芍藥花的山坡上與一個妖類結爲了兄弟,誰說吾不記得吾曾說過希望汝這一世都不要見到蒼龍劍出鞘……
吾甚至清楚地記得,汝曾答應過吾,要帶吾到汝妖界去見識見識一番。
吾也記得曾經的汝是一個對人世什麼都不知的楞頭小子,那時候的汝,一百多歲。
吾記得那個山坡上的芍藥花總是開得特別特別好,汝喝着燒酒總會燒了喉嚨。
吾記得的太多太多,可……如今又還有何用?
汝不知道,汝不相信,也不會再相信。
而吾,也不想讓汝知道。
這個人世的慾望太過骯髒,身爲這個人世帝君之一的吾無力爲自己辯白什麼,吾甚至要爲了這些骯髒的慾望親手斬殺吾重如性命的兄弟,從吾握上蒼龍劍劍柄的那一刻,吾就已經不配再與汝爲兄弟。
照白,汝心中定是恨極了吾,吾的罪,也已不可贖,既然汝與吾的罪孽都不再可贖,那就讓吾之魂靈陪伴着汝吧,不入輪迴道,無論幾千年上萬年或是數萬年,直至吾之魂靈灰飛煙滅。
如此,吾才覺吾還是那個曾讓汝相信不已的阿夜。
而不是辰帝墨衣。
……
“呆貨,長情……!”沈流螢此時跪坐在長情身旁,正將自己的雙手手心用力按在長情心口,將掌心的流紋貼着他的心口反反覆覆的摩挲着,目光膠在他臉上,口中不停地喚着他,“莫長情你快點睜開眼!”
沈流螢的面上寫滿了慌亂了不安,秋容與小若源坐在一旁,也都一臉焦急不安地盯着長情看,一聲都不敢吭,生怕打擾了沈流螢喚醒長情似的。
只見長情面色發白,雙目緊閉,額上冷汗涔涔,心口帝王血印腥紅如灼,眉心一朵芍藥在秋容等人眼裏詭異至極,半爲幽藍半爲赤紅。
從方纔他抱着沈流螢坐下後未多久,整個人便露出一種極爲痛苦的神情,面色發白,渾身顫抖,身子寒得像冰,心口的帝王血印卻灼燙得猶如火燒,儘管如此,沈流螢還是將雙手毫不猶豫地貼向了他的心口,任滾燙灼手。
此時此刻,沈流螢慌亂的心別無他想,只想要她的呆貨睜開眼來看看她,讓她知道他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