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是如汝現今所在的這具身體,有其殘缺不全的魂魄,亦有吾之一半生魂,是以註定其命短,說來也不過是吾自私,想要多一個能見到阿加的機會,想要早一些能見到阿加。”
說到山索加,墨裳的眸中總是不禁然地流露出一股溫柔。
若非愛入骨髓,又怎會不管做什麼都想着那一個人。
“那我遇到他,也是墨裳你所爲麼?”沈流螢轉過身,忽地抱住了長情。
墨裳卻是輕輕一笑,微微搖了搖頭,“不,吾與墨衣的力量,從沒有強大到能掌控天下一切事的程度,汝遇到他,便是吾與墨衣都覺得深深意外,起初甚至不敢置信。”
“那就是說,我遇到他,是我們的緣分?”這句話雖是問墨裳,可沈流螢的眼睛卻在看着長情,她甚至將頭抵到了長情的額上,目光灼灼地對着他的眼睛。
“嗯。”墨裳輕輕點頭,“汝二人遇到彼此,是汝二人自己的緣分。”
沈流螢當即在長情的額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笑得開心道:“我的大寶貝,我的緣分!”
長情也笑了,輕輕的。
但下一瞬,沈流螢卻又面露難過不安之色,她鬆開了長情,又轉過身來看向墨裳,“我曾經問過墨裳你和墨衣,等到所有的封印都解除了之後,你們會如何,那時候你們誰也沒有告訴我,那現在呢?現在你能告訴我了麼?當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你會如何?”
“墨衣他……我已經不會再見到了,對麼?”想到那個總是對自己嫌棄萬分卻又很是溫柔的墨衣,想到上一世陪伴孤獨的她從小長到大的墨衣,沈流螢便覺自己的心難受得慌。
“墨衣就在汝身旁,他會一直陪伴着汝,不是麼?”墨裳聲音輕輕道。
墨衣的魂與魄已經合二爲一,再不會像之前那般出現,並且——
“吾曾言,若汝完成了吾與墨衣交與汝的使命,汝便能讓這天下生即生,亡即亡,可如今,吾與墨衣,要對汝食言了……”說到此,墨裳面上是隱隱哀傷之色,“墨衣之魄本不當在東山之上那時候與魂交融,吾也不當——”
“我從來就沒想要過什麼毀天滅地的力量!”不待墨裳把話說完,沈流螢便大聲打斷了她的話,她有些激動,“我們是朋友是親人不是麼?你們要是想要我做什麼事情,直接跟我說不就好了麼!?你們爲什麼總要把自己逼到最痛苦的那一條路不可……”
“墨裳,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你就會消失,對不對?”沈流螢悲傷地看着墨裳,“你就會像墨衣那樣,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對不對?”
墨裳嚅嚅脣,想要說什麼,終是欲言又止,什麼都沒有回答。
可她的不回答,卻已然給了沈流螢答案。
“墨裳……我現在就很好,你就不能不像墨衣那樣嗎?”沈流螢眼眶有些紅,鼻子酸澀得厲害,“在我最孤單最難過的時候,是你們一直陪着我,我不捨得你們走啊……!”
“吾與墨衣又何嘗捨得汝……”墨裳伸出手,撫向沈流螢的臉頰,就像個溫柔的阿姊一樣,“汝就像吾與墨衣的小妹一樣。”
哪怕她什麼都觸碰不到。
“可這世上的事情,有聚就會有散,或早或晚而已,別傷心,你一直是一個堅強的好姑娘。”墨裳很溫柔,對沈流螢從未有過的溫柔,好似要把墨衣的那一份溫柔都給她一樣。
“墨裳,墨衣……”可傷心這種事情,又怎是說不傷心便能不傷心了的。
長情將她拉進了懷裏來,將她摟在懷裏,輕撫她的背,親吻她的額,安撫着她。
墨裳沒有回到沈流螢的掌心裏,而是擡起手,在沈流螢的頭頂上輕輕“撫了撫”。
沈流螢靠在長情懷裏,在長情的溫柔中漸漸闔上了眼,睡了過去。
長情愛憐地在她額上又輕輕親了一口,而後擡起頭來看向朦朧的墨裳,神色平靜道:“前輩讓螢兒睡去,可是有話要單獨對晚輩說?”
“汝的聰慧不在墨衣之下,汝的善意與情義亦不在照白之下,以汝之資,不論是在人世還是在妖界,都會是一個造福蒼生的帝君。”墨裳看着長情,不管是話語還是眼裏,都帶着滿滿的讚賞與肯定之色。
長情不語,只是靜默地看着墨裳而已,只聽墨裳問他道:“汝心中有困惑,不妨道出來吧。”
長情默了默,道:“妖帝被封印七千年之久,心中必然積怨,縱是墨裳與墨衣兩位前輩等到了我與螢兒來將封印解開,可一旦封印解除,妖界子民必將涌入人世,屆時人世必將大亂,前輩便不擔心人世再出現七千年前那般生靈塗炭的情況嗎?”
“汝之疑惑,吾與墨衣並非沒有想過,只是……”墨裳忽然面露無奈之色,“只是那個兩世都與照白成爲好兄弟的阿夜始終相信,照白他不會的,他不會毀了人世的。”
“就這麼相信他嗎?”長情問得極爲認真。
“吾不知,吾只知吾相信墨衣,自也相信墨衣所相信。”墨裳面上沒有絲毫不安與擔憂之色,她是真的和墨衣一樣,相信那個已經七千年不曾相見過的妖帝照白,相信他從封印中離開之後不會將這個人世顛覆。
“汝可有汝自己的弟兄?汝若是有汝自己的生死之交,或許汝便能理解得了墨衣爲何能義無反顧地相信照白。”墨裳道。
長情想到了衛風,想到了雲有心,想到了葉柏舟,而今的雲忘。
只要是他們要做的事情,不管他們要做什麼,他都會義無反顧地相信他們。
不需要理由。
“此事重要,如今卻只能由汝一人來挑,蒼生萬物的命運,全全牽繫在汝手中了。”墨裳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
她亦是面色沉重地注視着長情。
長情將懷裏的沈流螢擁得緊了些,而後他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不管是人世還是妖界,他都不會讓它們被毀。
一定不能。
“吾還有一事想要與汝說……”墨裳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沈流螢睡得安寧的臉,眸子裏糅進了深深的愧疚。
“前輩且說無妨。”墨裳的眼神讓長情心有些不安,“可是關於螢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