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魏宮廷 >第663章:說降(二)
    在這個年代,惜命者比比皆是,但不可否認,也有一些在危機關頭看淡生死的人。

    比如三川之地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這個挑釁了魏國的男人,在最後時刻,允許其部落的人向趙弘潤投降,而他本人,則寧可死在河南城的大火中。

    再比如今時在趙弘潤面前的孫叔軻,哪怕作爲俘虜,任人宰割,但依保留着那份倨傲。

    這份倨傲,可以理解爲『武將的風骨』、『武將的驕傲』。

    或有人會說,一個敗軍之將,有什麼資格驕傲?

    但正所謂不以成敗論英雄,並不是所有人都趨功近利地注重結果,在這個年代,也會有抱持着『英雄情結』的人。

    所謂的『英雄情結』,指的是某些爲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哪怕付出性命亦不爲動搖的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情緒。

    比如趙弘潤的六王兄姬昭(趙弘昭),當年爲了讓魏國得到齊國的支持,不惜犧牲自己遠赴齊國作爲質子;

    再比如趙弘潤的四皇兄燕王弘疆,當得知國家正處於危機之際,他毅然放棄爭奪皇位,以皇子的身份前往上黨,鎮守山陽縣這個魏韓交兵的第一線,彷彿絲毫未曾考慮過自己的安危。

    這類爲了某個信念可以犧牲自己的人,便是有着『英雄情結』的人,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值得被稱道的英雄。

    而眼下在趙弘潤面前的孫叔軻亦是如此:他的倨傲,在於他自認爲自己是爲楚國而犧牲,是具有意義的。

    因此,趙弘潤就是要打擊他這種看法,讓孫叔軻意識到,他的堅持或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因爲哪怕是具備犧牲精神的人,在清楚明白自己的犧牲沒有絲毫意義的情況下,基本上他就不會再堅持去死。

    原因很簡單:沒有意義的死,無法讓有英雄情結的他們,得到自我滿足。

    這不,當趙弘潤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一點後,孫叔軻臉上的淡定與從容,包括那種倨傲,皆煙消雲散了。

    他開始細細思忖趙弘潤所說的話。

    而此時,趙弘潤卻仍舊不放過他,依舊毫不客氣地用事實打擊着他。

    “……本王聽說,巨陽軍熊鯉麾下有十餘萬大軍,這支軍隊奉命守護着巨陽,守護者那位邑君大人的財富,照這樣理解,銍縣就算失陷,巨陽君熊鯉也不會派來援軍。如此說來,孫叔將軍,你與你麾下的兵將,豈不是『被放棄』的人?”

    “我……”

    “真可笑啊。……明明已經被主君拋棄,卻依舊對主君念念不忘。倘若那位主君是一位賢明的主君還則罷了,偏偏還是一個連同胞的血汗都要壓榨,連禽獸都不如的貪婪之輩……孫叔將軍,你是由於你那雙眼睛有問題,導致看不清這一切呢?還是說腦子有問題,以至於對那種昏眛的傢伙死心塌地?”

    “……”

    “本王覺得,你可能早就麻木了,畢竟楚東的貴族、邑君,大抵都是這類貨色。你效忠於這些傢伙,本王不好多說什麼,但你一邊助紂爲虐,一邊卻擺出一副『老子是爲了大楚犧牲性命、死得其所!』的模樣,說實話挺讓本王感到噁心的。”

    “……”

    “請記住!以往的你,只是協助巨陽君熊鯉傾軋楚國平民的幫兇,好比是獵戶身邊的鷹犬,你並沒有爲你的國家出力,也沒有爲你的同胞謀福。……你的存在,只是讓巨陽君熊鯉的實力變得更強,方便他繼續傾軋、壓迫你的同胞而已。”

    “……”

    “關於這場仗戰事,你的參與已經到此爲止了,若非本王愛惜你的才能,你會無謂地死在這裏,不會有人記得你的名字,更不會有人認爲你是爲了楚國或者楚國的子民而死。或許幾十年之後,銍縣仍會流傳你的事蹟,但也僅限於『某年某月某位將軍在此阻擋魏軍,不幸兵敗戰死』而已。”

    “……”

    面對着趙弘潤猶如連珠炮似的語言打擊,只見此刻的孫叔軻面色蒼白、額頭更是佈滿了汗珠。

    不可否認,他並不畏懼犧牲,更不會猶豫爲了出國而犧牲。

    但是趙弘潤那一番話,卻震撼了他的心神,讓他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是啊,以往的他孫叔軻,只是巨陽君熊鯉身邊的鷹犬,從未對他的同胞,對他的國家做出什麼貢獻,充其量就是幫助巨陽君熊鯉,使後者的金庫變得更加殷富而已。

    而那些錢財是來自何處呢?

    相比之下,魏軍還無私地拿出軍糧救濟這一帶的楚民,並邀請他們搬遷至相城,許諾他們足以活命的糧食。

    魏人尚且能夠爲楚人做到這種程度,可是巨陽君熊鯉又做了什麼?

    他在大戰之前,命令麾下軍隊掃蕩了封邑內的村落,搶走了那些百姓用來過冬的存糧。

    孫叔軻,面如死灰。

    從旁,鄢陵軍新降將領鄒信看得瞠目結舌。

    曾幾何時,他感覺鄢陵軍副將晏墨的說降之詞相當厲害,說得當時南門遲與他鄒信毫無鬥志,拱手將相城獻給了魏軍,且率麾下近兩萬軍卒投降。

    而今時今日,眼瞅着趙弘潤用一番話將起初還一臉驕傲的孫叔軻說得面如死灰,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鄒信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肅王殿下,實則言辭要比晏墨犀利地多。

    『這會兒若是丟給他一柄兵刃,恐怕這傢伙會因爲羞慚而忍不住當場自刎吧?』

    瞥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孫叔軻,鄒信暗暗有些同情這位同胞。

    畢竟這位同胞被那位肅王殿下用犀利的言辭說得彷彿癡呆了一樣,明明那位肅王殿下已允許他可以活着離開銍縣,卻至今都仍呆呆站在那裏,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這時,鄒信注意到對面那幾位宗衛正在竊竊私語,出於好奇,他側耳傾聽。

    “……殿下有些日子沒有親自說降敵將了吧?想不到言辭仍然是這般犀利……”

    “這叫攻心。……瓦解對方的心理防備,讓對方几乎崩潰,這樣一來,招攬起來就容易多了。”

    “當初說降屈塍他們的時候,情況好似不大一樣……”

    “這得因人而異啊。這孫叔軻,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心高氣傲的傢伙,要使這類人歸順,就只有先打滅他那份驕傲……”

    宗衛呂牧、穆青、周樸三人在旁小聲議論道。

    然而沒聊幾句,便遭到了趙弘潤的白眼:本王在這多費脣舌,你們居然在旁瞎起鬨,像話麼?

    三名宗衛訕訕一笑,遂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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