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弘信一邊說話,一邊再次拽了拽那本記錄到訪賓客的簿子。
他的臉上,隱隱帶着幾分怒色,但卻因爲種種原因,不敢當真發作。
相比較而言,趙弘潤的面色就要平靜地多,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慶王弘信,反問道:“五王兄,你這又是做什麼呢?”
此時殿內的焦點,從趙弘潤身上轉到了前者手中的那本簿子上,尤其是那些尚未被趙弘潤點到名字的朝中官員,這會兒紛紛在心中祈禱,希望慶王弘信能夠奪回那本簿子。
要不然,這本簿子落在那位肅王殿下手中,按照名冊秋後算賬,那他們這些人可還有活路?
可問題是,想從那位肅王殿下手中搶奪東西?
『嘿!』
雍王弘譽悠哉地抿了一口酒水,面色帶笑看着殿門口那對峙的二人。
從趙弘潤出現在筵席殿內,雍王弘譽就看出來了,這位八弟今日可是攜怒而來,這不,剛進門就給在場的衆賓客一個下馬威,唬地在場許多朝中官員坐立不安,恨不得以袖遮面。
而此刻,趙弘潤更是明擺着做出了不給慶王弘信面子的舉動,這讓雍王弘譽打消了心中僅存的幾分擔憂。
甚至於此刻,他還有些幸災樂禍。
在他看來,慶王弘信與老八趙弘潤不曾打過什麼交道,因此不清楚後者的脾氣:老八倔強起來,那可是對他們兄弟的父皇都不買賬的。
『不曉得老五能忍到幾時?』
雍王弘譽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眼下,他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慶王弘信按耐不住,與趙弘潤當衆鬧翻,甚至是大打出手。
這樣一來,他就輕輕鬆鬆地得到了老八這個盟友,再不必顧忌襄王弘璟與慶王弘信兩名兄弟的聯手打壓。
但出乎雍王弘譽意料的是,慶王弘信的忍耐力,似乎要比他想象的出色一些,以至於趙弘潤當衆做出了不給他面子的舉動,慶王弘信仍然忍了下來,沒有當場發作。
只是慶王弘信的表情,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強忍着憤怒,也不曉得會不會因此憋出內傷。
在衆目睽睽之下,慶王弘信微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手上這本薄子,乃爲兄王府上的迎賓簿,弘潤你要這作甚?來來來,還是隨爲兄入席喝酒吧。”
趙弘潤微微一笑,用眼神掃了一眼殿內全場,笑眯眯地回答道:“小弟只是對簿子上的名單頗感興趣,準備帶回府上……”
聽聞此言,殿內許多朝廷的官員如喪考妣,面色極其難看。
因爲趙弘潤的潛臺詞說得很明白——回頭本王一個一個收拾你們!
而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再次投向慶王弘信,笑着說道:“五王兄,此番小弟前來拜府,也曾送上厚禮,這本薄子就贈於小弟作爲回禮,如何?”
『厚禮?』
慶王弘信的表情變得頗爲精彩。
因爲他還記得方纔門官的通報,眼前這位兄弟口中那所謂的『厚禮』,分明就是一副馬鞭。『注:字面意思,鞭子,爲什麼有那麼多的書友會誤認爲是馬的那玩意?太污了!』
一副馬鞭,這算哪門子的厚禮?
慶王弘信聞言氣地肝火熊熊。
『可惡!』
慶王弘信暗罵一句,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彷彿炭火灼燒。
他知道,此刻殿內的百餘賓客,皆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這對兄弟,倘若今日他趙弘信不能從眼前這位兄弟手中那那本簿子奪回來,那麼,這對他與日俱增的聲勢會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就好似他當着雍王弘譽的面拉攏殿內那些貴族諸侯的道理一樣。
可問題是,倘若強奪的話……
慶王弘信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笑容可掬的老八,腦門隱隱有股熱意涌上來。
此刻趙弘潤那無害的笑容在他看來卻是這個意思:你敢強奪試試?!
在讀懂了這層意思後,慶王弘信不禁感覺有些騎虎難下。
不可否認,他趙弘信如今有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支持,論聲勢並不遜色眼前這個兄弟,但較真來說,他的自負來自於南梁王與天水魏氏的支持,而眼前這個兄弟的自負,卻來自於他自己——無論是足足六個縣的商水邑,還是百戰百勝的十萬肅王軍,亦或是目前已成爲魏國工藝標準的冶造局,皆是眼前這個兄弟單憑一己之力壯大的。
對方有十足的底氣!
倘若當真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他趙弘信的贏面能有多少?
想到這裏,趙弘信只得忍下發作的念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低聲說道:“區區之物,如何能作爲回禮?回頭,爲兄必定讓人奉上一份讓弘潤滿意的回禮……”
他的語氣與說辭,明顯已經有服軟的跡象了。
正所謂舉拳不打笑臉人,趙弘信既然已服軟,趙弘潤自然不好再追究下去,畢竟趙弘信怎麼說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就算不是看在兄弟之情,也得顧及魏天子的面子,並且給『姬趙氏子弟當團結和睦』這句祖訓留幾分顏面。
因此,趙弘潤在思忖了一下後,爽快地鬆開了手,讓趙弘信將那本薄子拿了回去。
見此,慶王弘信固然是如釋重負,而在場許多賓客們,亦是喜笑顏開,暗暗慶幸逃過一劫。
然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張口所說的一句話,卻將那些自以爲逃過一劫的朝中官員們的心情,再次打落谷底。
“既然五王兄不捨,那小弟也就不強求了。……反正這本簿子上的名單,小弟已全記下了。”
看着這位肅王殿下笑眯眯地說出這句話,殿內許多賓客剛剛纔綻放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肅王趙潤那是什麼人?
那是過目不忘的奇才!
想當初這位肅王殿下十四歲時,曾遇原東宮太子趙弘禮著書立言之事。
當時,誰都清楚那本書必定是東宮太子與其幕僚合力編著,畢竟他們絕沒有膽量欺君。
可這位肅王殿下,在僅僅粗略翻閱了一遍的情況下,硬生生將那東宮太子趙弘禮用來立言的書一字不差地默寫了下來,給予了趙弘禮沉重一記,攪和了後者的立言之事。
因此,今日這位肅王殿下口稱已記下了薄子裏所有的人名,那麼就意味着,他的確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