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017檔案 >第三章 順他一筆錢
    黑臉乘警擠過來,冷笑一聲說道:“又是你,這回跑不了了吧。”說着就給小個子拷上了手銬。

    緊接着回頭又問我,是他偷了你錢包?我點點頭說是。又從懷裏掏出皮夾說,就是這個,還把左手捏着的錢夾遞給乘警,說:“這個可能也是他偷的,他說不出來這裏邊都有多少錢。”我特意強調了“他說不出來”這幾個字。

    黑臉乘警點點頭說,你和我一起來,我要做筆錄。

    我點點頭說,應該的,我也是警察。黑臉乘警露出詫異的眼神,沒說什麼就讓我跟他一起走。

    我跟他走過兩個車廂,在乘務室裏,黑臉警察把小個子蹲着銬在桌子腿上,就是那種一個鐵管子支撐的小方桌。

    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又拿出我的學生證和身份證來,我說我是警官學校的學生,剛剛畢業,回家等待分配。

    他聽了後眼神飄了一下,客氣地說:“沒說的,沒說的,我還以爲你是派過來的便衣。”他又說,天下警察是一家,說不定咱們以後就是同行。又客氣了幾句後,我就回到我所在的臥鋪。

    剛坐下,就看到那個在連結處抽菸的高個子男人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我的對面硬臥上。我這纔想起來,這人是和我一起上的臥鋪車廂,我這兩天心裏有事兒,腦子裏亂得很,都忘了所學的專業了。

    我們的專業有一項就是觀察,時刻觀察自己身邊的任何事物,並且隨時能夠回憶每一個細節。據說上兩屆畢業考覈的時候,有個優秀學員能在時隔半個多月,還能記清楚某一天發生的任何一處細節。而且,我所學的科目,在畢業時也同樣有這個考覈項目。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僅一陣後怕,我擔心我的小動作被這個人發現。就儘量自然地衝他點頭一笑,說,謝謝你剛纔幫我。

    那個乘客笑了笑,說,不用,我也沒幫啥忙。但他的眼神裏隱含着深意。讓我更加地警惕起來。

    我儘量掩飾內心的想法,把外衣脫掉蓋在身上,仰躺在行李箱上,手上不自覺地捏了捏上衣口袋,那裏面除了我失而復得的錢夾,還有十餘張百元大鈔,是我在查小個子那沓錢的時候順來的。

    次奧,不會是這人發現了吧。

    我做這種小把戲完全是因爲臨時起意,誰又知道小個子錢夾裏的錢是偷竊哪個倒黴鬼的,看那錢夾挺精緻的,一定是個有錢的主兒讓小個子給摸了。

    我這麼幹完全是出自一種惡俗心理,說白了也是聽說乘警和小偷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說不定剛抓的那個小個子,在我轉身走了以後,兩個人正分贓呢。

    我腦中惡補了一番兩個人你一沓我一沓的畫面。不經意間嘴角掛上了笑。

    “你是剛畢業的學生?”對面硬臥上的那個乘客說。

    “是,剛從警校畢業。”我隨口回答說。

    次奧,我怎麼了,他問我啥我就得回答呀,還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警校畢業的,要是他真的發現了我的小祕密,豈不是很丟人。

    看來真是不能做賊。做賊也應該有一個良好的心理素質,那就是我本是賊,被人捉住也是賊,被人捉住還特麼是個活該的蠢賊。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反正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思緒有點兒飄忽不定。

    那個乘客緊接着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閒聊,問我回老家呀,老家哪兒地方?聽我說是黑龍江南部縣級市的,就說他也是要到黑龍江辦事,正巧和我一樣都在省城車站下車。

    緊接着他又誇我說小夥子挺不錯,不怪是警官學校畢業的,擒拿格鬥的功夫了得。我就謙虛了幾句,說那都是平時訓練的,我們警察要不會點兒功夫,那還不得讓犯罪分子給瞧不起,還怎麼保護人民羣衆。

    他就笑着說,是呦是呦,警察就應該保護百姓的利益。你像剛纔有乘客說小偷和乘警是一家,那是我們警察隊伍中的害羣之馬,是個別人,個別現象,不都是那樣的。近段時間鐵路警方嚴打,不僅要嚴厲打擊車匪路霸,打擊盜搶,還要嚴肅懲處那些害羣之馬,把他們清除警察隊伍,正警界之風,還警界清白。

    我聽他這麼說,更覺得他知道了一切。我幾次都忍不住要交代了。卻不想他忽然轉移了話題,說:“小夥子我會看相,我給你看個相哈,我看你印堂發亮,最近要有好事兒等着你,而且你命中有貴人相助,往往遭遇險境之時,就會有貴人幫你。”

    我笑了笑說:“警察不信這套的,這都是封建迷信。”

    他笑了,說:“那可不對,不應該這樣理解,事物都是相對的,存在即是真理。你能說未知的就是不存在的嗎?古代傳說有鬼神,《山海經》爲什麼能流傳到現代,那還是說有過,只不過世事變遷,滄海桑田,那些東西因爲某種

    原因不存在了,只留下了傳說,讓老百姓口口相傳,還記錄在史書上。”

    他哩哩啦啦說了一大通,我也沒跟他深究。就這樣聽他磨磨唧唧地說着,我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走進了一座高樓,夢境裏有人告訴我,我被分配到了省公安廳的一個神祕部門,我聽了興奮不已。

    走進辦公室,一個高個子微微有些胖的男人接待了我,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我的警官證,還發給我一把配槍。我一看,這不是那羣黑衣制服配的槍嗎,銀亮的槍身上雕刻着花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摸着也特有金屬冷冰冰的質感。

    我欣喜地抓過配槍,退出彈夾,子彈上也雕刻着花紋。真的是黑衣制服用的配槍和子彈。

    畫面一轉,我看到我的面前是那堵高高的石碑,“鎮魂碑”。

    “鎮魂碑”上已經泛起了水紋,法陣開啓了,十八根“鎖魂柱”上陣紋閃亮,一道道電光閃爍,盤旋上升,緊接着法柱頂端升起電弧,和“鎮魂碑”法紋相連,天空中陰雲越旋越快,空洞出現,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天空,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時辰到,行刑!”

    隨着這喝聲,我的面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飄飛的長髮隨風擺動,那個女人轉過臉來,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嘴角含着笑,顏若桃花綻放,但眼眸中盈滿了淚光,飽含着哀怨、不捨和別離的苦痛,我的心瞬間緊縮,針刺般的疼痛。

    女人朱脣輕啓間對我說了句什麼,我驚愕的看着這個妖嬈的女人,是她!是那個被處決的女囚。

    猛然間一聲斷喝:“行刑!”

    我端着槍的手一抖,“砰”的一聲,子彈帶着火光,脫膛而出,旋轉着射向女人的眉心,女人被子彈的巨力推得飛向泛着水紋的“鎮魂碑”,向着漩渦深處飛去……

    我分明看到了女人眼中的哀怨,沒有仇恨,只有濃濃的不捨和繾綣愛戀,我的心如同爆裂般的巨響,巨大的心痛襲來,我嘶吼一聲“不!”

    我奮力想抓住女人的手,但“鎮魂碑”上泛着漣漪的水紋阻擋了我,我用拳頭瘋狂地砸着這面陣紋,卻怎麼也進不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漩渦深處伸出一隻巨大的利爪,將女人一把抓住,拖拽近漩渦深處消失不見。

    “行刑!行刑!”一個聲音不斷地在我耳邊迴響。

    我憤怒地轉頭對身後的那人大吼:“行你媽的刑!滾開!”

    我驚怒交加的看到,身後的黑衣人就是發給我配槍的男人,是那個火車上和我聊天說話的男人。我憤怒地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我的手腕被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如同鐵箍一般剛硬。

    “醒醒,平凡,你醒醒,到站了,我們要下車了。”

    我的眼睛慢慢地聚焦,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是的,就是他要我開槍行刑。我瞬間清醒過來,我又做夢了,火車上的這個男人微笑着看着我,又輕聲說:“平凡,到站了,我們應該下車了。”

    哦,是讓我醒醒,不是讓我行刑。我揪着的心一下子放鬆,只覺得渾身無力,大汗淋漓,臉色蒼白狼狽地爬起來。

    男人笑了笑,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提起一個黑皮包,說:“小夥子,我看你剛纔好像是魘住了,這才叫醒你。”

    他又說了一句:“夢由心生,相也由心生,心有定境,夢幻自解。祝你好運,再見。”說完他就走出了車廂,融入到下車的人流中消失不見。

    我愣怔了好一會兒,直到車廂裏一個人都沒有了,才疲憊地拖着行李箱下車。濱江終點站到了。

    車廂外的陽光刺眼,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我漫無目的地走出濱江站。拖着行李低頭走着,我還沒有從夢境中緩過來,我需要靜一靜,但這座城市裏車流很多,耳畔總是傳來刺耳的鳴笛聲和剎車聲,還有路人的嘈雜聲。

    我看到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年乞丐,依靠在路邊的鐵柵欄上,花白的頭髮和長長的鬍子上污垢糾結,滿是皺紋的臉上深深的愁苦,眼神渾濁的呆望着面前的鐵盒子,生滿鏽跡的鐵盒子裏零散地有幾枚鋼蹦,連一張紙幣都沒有。

    我敢斷定,這是一個真正的乞丐。

    我突然間醒過乏來,掏出懷裏的紙鈔,輕輕地放在老乞丐的鐵盒子裏,轉身就走。

    我分明看到,老乞丐渾濁的眼球依舊不爲所動,就連我走了很遠也沒有動一動。就像一個雕塑一樣。

    這是我從那個小個子偷兒那裏順來的十幾張百元大鈔。原本就是要散盡贓財,不如就散給這位孤苦的老人吧,也許能讓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喫上一頓飽飯,我心即安。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