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耀坤吞了口唾沫,揉着胳膊,在吳盡歡的對面坐下來,說道:“吳師弟,我……”
他纔剛開了個話頭,吳盡歡便擺手打斷道:“侯學長還是叫我學弟吧,畢竟不同師、不同門,師兄師弟的也無從論起。”
稱呼師兄師弟要比稱呼學長學弟更近一層,前者說明大家是有同一位老師授課,後者只能說明是校友關係。
侯耀坤乾咳了一聲,說道:“吳……吳學弟,我這次過來,是專程向吳學弟道歉的!”
“哦?”吳盡歡樂了,笑問道:“侯學長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要向我道歉?”
侯耀坤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形,向吳盡歡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說道:“我是代我爸向吳學弟道歉的,我爸盜用聖庭設計品這件事,的確是我爸的錯,但我爸歲數已經大了,真的受不起牢獄之災,還請吳學弟能高擡貴手,饒過我爸這一次。”
張春燕並不知道聖庭和伊法之間的恩怨糾葛,現在的她,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關注商業新聞。
現在聽了侯耀坤的話,她詫異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吳盡歡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手指輕輕敲了下桌案。
一旁的小夏去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吳盡歡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感覺嗓子舒服了一些,他呲牙向小夏一笑,說道:“茶藝有進步。”
小夏玉面微紅,垂着頭,小聲說道:“謝謝歡哥!”
沒有聽到吳盡歡的答覆,反而見他和小夏說起話來,完全當自己是透明,侯耀坤下垂的雙手慢慢握緊成拳頭。
他繼續躬着身子,說道:“現在我爸在看守所,伊法又被查封了,再這樣下去,我家就毀了,吳學弟,看在大家是校友又是朋友的情分上……”
啪!吳盡歡放下茶杯,直視着侯耀坤,說道:“你爸對我,可是沒有任何情分!不僅盜用聖庭的設計,而且還在展示會上指鹿爲馬,硬說是聖庭盜用了伊法的設計,如果我沒有準備,如果我當時未能做出自證,現在在看守所裏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吧!”
“吳學弟……”
“這次,已經不是伊法第一次對聖庭伸出黑手了吧?伊法僱傭水軍,在網上對聖庭惡意中傷,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話之間,吳盡歡猛然一砸桌案,嘭的一聲,桌上的茶杯都蹦起多高,倒在桌子上,裏面的茶水立刻流淌出來。
見侯耀坤保持着鞠躬的姿態,身子突突直哆嗦,一旁的張春燕見了,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心態做的侯耀坤女朋友,總之,她現在還掛着女朋友這個頭銜,侯耀坤下不來臺,她的面子不好看。
她上前兩步,正要說話,吳盡歡看都沒看她,凝視着侯耀坤,說道:“侯學長現在還有臉來求我,要我放了你的父親?要我放了這個兩次三番算計我的人,你當我是開善堂的嗎?
“再者說,你來找我也找錯了對象,我只是個學生、商人,而不是警察、法官,我沒有權利去左右法律,你父親有沒有違法,那是警察說了算,你父親最後會被入刑還是會被釋放,那是法官說了算。”
侯耀坤身子哆嗦着說道:“可是,可是你已經成功救出了沈軒,爲什麼不肯救出我爸?”
“因爲沈軒連從犯都算不上,而你爸卻是主謀,這他媽就是區別!現在你聽明白了嗎?”
吳盡歡說話時眼睛越來越亮,漆黑的眸子里布滿了碎星般的光點,其中射出的銳利,彷彿刀子似的。
侯耀坤再忍不住,挺直身軀,怒視着吳盡歡,咬牙切齒地質問道:“吳盡歡,你真要置我們侯家於死地嗎?”
“世上沒有該死的人,只有自己找死的鬼。”吳盡歡身子向後依靠,對上侯耀坤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吳、盡、歡——”此時侯耀坤的五官都變得扭曲,眉毛豎立,雙目圓睜,鼻根向上皺着,嘴巴咧開好大,牙關咬得咯咯響。
他突然咆哮一聲,雙手抓住桌沿,全力向上一掀,茶桌被他掀起,直向吳盡歡那邊砸了過來。
不等吳盡歡避讓,在他背後的尤回箭步衝了過來,一腳踹在茶桌的桌面上。
耳輪中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厚厚的純實木桌面,竟被他一腳踹成了兩半,而且他的腳尖力道不減,繼續向前踢出,穿過兩半的桌子,正點在侯耀坤的胸口上。
嘭!
這勢大力沉的一腳,把侯耀坤踹得直接向後倒飛出去,噗通一聲,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上,他臉色憋得漲紅,腦袋向上擡了擡,而後哇的一聲,吐出口血水。
尤回扭了扭脖子,又掰了掰手指頭,關節發出嘎嘎的脆響,他邁步向倒地不起的侯耀坤走去。
到了他近前,尤回彎下腰身,揪住他的頭髮,把他從地
上硬生生地拽了起來,而後他另只拳頭擡起,對準侯耀坤的腦袋便要擊過去。
要知道尤回的拳頭,哪怕是個練家子都承受不住,都能被他一拳打死,何況是侯耀坤這個公子哥?見他動了殺機,吳盡歡召喚道:“回回,好了,回來!”
這世上,能讓暴怒中的尤回一下子冷靜下來的人,也只有吳盡歡了。
聽聞他的召喚,尤回狠狠抓着侯耀坤的頭髮,歪着腦袋看了他一會,隨後擡起的拳頭慢慢放下,同時將侯耀坤向外一推,喝道:“滾!再讓我看到你,我打碎你渾身的骨頭!”
侯耀坤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好在張春燕及時跑過來,把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攙扶住,他才勉強站穩。
剛纔他的臉色還是漲紅的,可這一會的工夫,已變得煞白如紙。
他嘴角掛着血水,心驚膽寒地看眼面前的尤回,而後他目光一轉,看向吳盡歡,咬牙說道:“吳盡歡,如果我爸在看守所裏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吳盡歡淡然說道:“你做人我尚且不怕,我還懼你做鬼?”
他這話倒也是有感而發。前世,他奈何不了洪門,做鬼重生了,還是奈何不了洪門。
生時爲人傑,死後亦爲鬼雄;生時是弱者,死後也只會是個廢物!吳盡歡暗暗自嘲。
聽聞他的話,侯耀坤又羞又氣又恨,忍不住又再次吐出口血水。張春燕几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他攙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