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伯伯和大衛博士。”葉蓁蓁隔着電腦屏幕認出水池旁邊的就是南建國和當初送可心出電梯的外國男人。
南之喬把畫面局部放大，南建國身後還有一個身影。
再放大畫面，那身影竟是一個女子，四十來歲的模樣，穿着一身白色套裙，氣質飄然，眼睛卻空洞無神。
“那個女人是誰？”葉蓁蓁好奇地問。
“母親？！”
南之喬臉上瞬間閃過驚訝、驚駭、疑問、不可置信……
各種表情在南之喬臉上變換，葉蓁蓁同樣是不可置信，“南學長，你母親不是多年前已經在非洲……怎麼出現在這裏？”
“走，去最下面一層找他們。”
帶着滿腹疑問，南之喬跑在最前面。
監控圖像是顯示南建國、大衛博士還有那個像極了南之喬母親的女人正在藍色圓形水池旁，而水池就在地下實驗室的最下面一層。
三人再次站上透明中央電梯，當初的指紋密碼已經變成聲控系統。
電梯感應到有人站在上面，開始講話，“請選擇目的地。”
“去最下面一層。”祕書小李搶先說出南之喬的命令。
“抱歉，您的聲音未經授權，無法完成指令。”電梯上機械的系統聲音直接拒絕操作祕書小李的命令。
葉蓁蓁也好奇地說：“去最下面一層。”
“抱歉，您的聲音未經授權，無法完成指令。”還是系統拒絕的聲音。
南之喬清冷的聲音：“去最下面一層。”
“是的，小南先生，即將去往基地底層成體胚胎孵化核心區，請站穩。”
電梯飛速下降，最開始有些失重的感覺，還好電梯逐漸變得勻速，最後緩緩停在藍色圓形水池上空。
“成體胚胎孵化核心區已到達，請沿着扶梯通行。”
在系統提示音消失之前，一道白色扶梯從水池邊自動伸了過來。
三人走上扶梯，近距離發現，藍色圓形水池上面有一層薄薄的透明罩子，不知是什麼材料，將整個水池密封起來。
水池裏佈滿粗粗細細的各種管子，水池中央，一圈微型小牀浸在水裏，每個小牀上都固定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嬰孩，嬰孩正是在監控屏幕上看到的早衰症兒童，每個孩子身上插滿各種管子，不斷有粉紅色的液體在管子中進進出出。
看到這種場面，三個人都不由地一顫，這是在做什麼實驗？爲什麼要用這麼小的孩子？
南之喬的目光從水池轉向旁邊的高臺。
高臺上的人顯然已經注意到電梯上下來的三人，金髮碧眼的大衛博士將手中的一個白色遙控器樣的東西交到南建國手裏，嘴裏用漢語流利說着：“南董，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成功，你確定要這麼做？”
南建國沒有反應，眼睛定在身旁的女人身上，癡癡地看着。
大衛博士搖頭嘆息，“算了，既然這樣，一切隨你，東西我會帶走。”
南之喬在扶梯上看着大衛博士在跟父親講話，父親一動不動，狀態不對勁。
心中着急，南之喬沿着扶梯快跑向高臺，同時大喊：“爸……”
南之喬的聲音打破高臺上的平靜，大衛博士見到南之喬，似笑非笑地向後退去，沿着高臺的臺階，迅速消失在一排排玻璃柱子之間。
南建國聽到兒子的聲音，眼睛終於從身旁女人身上挪開，看向南之喬。
跑上高臺，站在南建國身旁，南之喬的眼睛在父親和那個酷似母親的女人身上來回打轉，半天才反問：“爸，這是怎麼回事？”
南建國神情萎靡，眼神空洞，看到兒子南之喬後，纔有了一點點精神，“之喬，你媽生我的氣了，她不肯開口跟我說話。”
南建國握着身旁女人的手，眼神裏盡是傷心絕望。
南之喬的目光再次回到女人身上，這個長相酷似母親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套裙，跟母親當年離家去非洲之前的打扮一模一樣，可是眼前女人的眼神卻空洞無神，瞳孔渙散，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
跟在南之喬身後的葉蓁蓁和
祕書小李，目光卻落在高臺後，一排排玻璃柱子上。
葉蓁蓁寒起一身雞皮疙瘩，緊張地提醒身前的南之喬，“南學長，你看，玻璃柱子裏的成體胚胎跟眼前的這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南之喬的目光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玻璃柱子。
無數個“母親”正被在玻璃柱子裏培養着，向來堅強的南之喬也趕到一陣眩暈，這都是什麼情況？死去的多年的母親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以這種駭人的情形……
“爸，你究竟做了什麼？”
南之喬聲嘶力竭地質問。
南建國終於回過神來，看着兒子驚疑的臉，還有身旁的“妻子”，南建國無力地搖着頭，“之喬，我錯了，我不應該聽信他的話，你母親一定在怪我，怪我死後不讓她安寧，所以，就算我傾盡所有，就算我讓她再次睜開眼，她還是不願跟我說話，我錯了……”
南建國的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一直重複“我錯了”，握着手裏的遙控器，似乎要下定決心的樣子。
“爸，這個女人不是我媽，不管你是怎麼把她造出來的，她們都不是我媽，我媽已經死了，她死在非洲了，爸，你醒醒……”
南建國按下手中遙控器的紅色按鈕，整個基地立刻響起警報，“自毀裝置已啓動，基地將在十分鐘之後爆炸。”
透明的液體從四面八方噴灑下來，帶着刺鼻的氣味。
“是酒精。”
葉蓁蓁用手擋住額頭，可是根本不管用，酒精如雨，澆溼了地面和每一個角落，只要一遇到明火，整個基地就會爆炸。
“南學長，來不及了，我們要把南伯伯趕快帶離這裏。”
顧不得其他，南之喬一把拉住老爸南建國的胳膊，就要強行帶人離開這裏。
南建國甩開南之喬，擁住身旁的妻子，喃喃道：“曉靜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們說好了要同生共死。”
“爸，她不是郭曉靜，不是我媽。”
“不，她們是，這裏的都是，”南建國似乎一下清醒起來，“兒子，你走吧，離開這裏，去過你自己的生活，這裏是我和你母親的長眠之地，我答應過曉靜，生同寢死同穴，我終於做到了。”
“爸，跟我走。”南之喬已經用幾近哭腔開始懇請。
南建國突然擡頭，對南之喬身後的祕書小李命令道：“小李，我之前囑咐你的東西記得交給他。”
“南董……”祕書小李表情悲痛糾結。
“按我說的做，我不想再受苦了，也不想曉靜再受苦，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一切都在這裏結束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系統不斷提示，“自毀裝置已啓動，基地將在五分鐘之後爆炸。”
南之喬拉着南建國的胳膊，正要把南建國強行帶離，突然脖頸上一疼，暈倒在地，還沒等身旁的葉蓁蓁反應過來，也是同樣一擊，祕書小李將身前的南之喬和葉蓁蓁打暈。
南建國揮揮手，擁着身旁的“妻子”，回憶着過去的美好記憶，等着系統的倒計時，一切都在火焰中結束。
——
等葉蓁蓁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天空淅瀝瀝下着小雨。
眼前的幹細胞研究中心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一個巨大的陷坑出現地面上，黑黢黢的焦土是烈火焚燒過的痕跡。
小雨中，曾經的烈火已經熄滅，徒留一片廢墟，南之喬靜靜站在廢墟前。
葉蓁蓁從一圈黑衣人的傘下走了出來，走到南之喬身旁，想說什麼，可是什麼話在這時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是靜靜站在南之喬身旁相陪。
雨水混着空氣中烈火照燒過後的黑煙，滴在臉上，南之喬的身上已經溼透，臉上的也不是雨水還是淚水，手裏拎着一箇舊得發黃的筆記本，封面上依稀可見當年手寫的痕跡，“南建國日記”。
祕書小李跟在南之喬身後，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勸道：“小南先生，請節哀。”
南之喬手上力氣加大，緊握着手中的泛黃筆記本，額上青筋暴出，一字一句道：“在查清真相、懲罰兇手之前，永不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