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是什麼樣的事，會讓一個神，甘願變成魔？”顧浩泉略顯激動的撥高了嗓音。
什麼事？若是可以選、誰會樂意淪爲魔……
沐瑤兒眼中掠過一抹鄙夷的冷笑，“神、與魔有區別嗎？世人所信奉的神明、不一定有多白，魔道不見得就是黑。人界尚且有灰色地帶，神族也不列外，只是他們醜陋的一面隱藏得夠深、不爲人知罷了。”
“什麼意思？我不懂。”顧浩泉聽得一頭霧水，怔怔的盯着她看了又看。
她慢慢盤膝坐下，望向遠房漆黑的一片天，“你是想說，我的想法很偏激吧。”
“不是。”顧浩泉語氣格外嚴謹，看向她，又說：“跟我聊聊你的事吧，以前你跟我說，你被囚困過。是那些神族人乾的吧，他們爲什麼要那麼做？”
沐瑤兒還是幽幽的看着遠方，“我也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不知道，族人爲什麼要選我做天女，爲什麼要把我推出去活祭。我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是我，而不是別人。”
她喉頭哽咽得微微一頓，扭頭看向顧浩泉，“雖然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可我能肯定，那一定不是我自願的。因爲我沒那麼偉大，做不了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事。我到現在都還能感覺到，當時割肉放血的痛，他們好可怕、不管我怎麼哀求，都沒人理我……”
一陣恐懼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使得她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寒顫，“從那以後，我就被囚困在一個黑暗世界裏。你根本無法想象，千萬年來、在裏面的每個日日夜夜，是怎樣一種煎熬。”
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順着眼角緩緩滑落，她垂了下頭，不再做聲。
看着她較小、單薄的身子捲縮成了一團，腦袋深深埋進膝蓋間。顧浩泉目光暗了暗，心下後悔不已。他就不該多嘴追問，她是神、是魔，對他而言都並無差別。
而且即使不問，他也大致猜到了一些，她會被囚困，不是犯錯受罰、便是受奸人所害。不管事實如何，這中間必定給她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疤，他竟會愚昧到去撕開她笑容背後的傷，讓她再痛一次。
他憂心如搗的看了她許久，她都仍深埋着頭，無甚舉動。彷彿沉寂在往昔日復一日的痛苦中，無法抽離，使得她渾身上下都似乎縈繞起了一股絕望、哀傷的氣息。
輕輕將手覆在她肩上，他小心翼翼的說道：“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
沐瑤兒暗自苦笑，若能過得去，她活着還有何意義，如今她除了復仇，還能做什麼？
她倔強的抹去淚水，擡頭眼中已是浸滿恨意的寒涼，“除非神族覆滅，否則我永不罷休。”
——啪、啪、啪——
空氣中驀然響起一陣清脆、散漫的擊掌聲。
沐瑤兒面色一斂，“誰？”
一聲冷“哼”過後，地面“嗖”的一下竄出一道黑影。
——是冉毅！
看清對方面容，沐瑤兒‘噌’的一下彈起身，目露兇光，
顧浩泉也斂下了眉眼，看向來人。
冉毅“呵”的一聲、冷笑道：“怎麼、想跟我動手？你省省吧，連我跟了你多久，都搞不清，還拿什麼跟我鬥？”她柳眉輕輕一挑，“要不是聽得實在想笑，我也沒打算出來。”
她不是剛來！？
沐瑤兒瞳眸驟然一緊，“你都聽到了什麼？”
冉毅撇撇嘴，“你的事，我可沒興趣。我只好奇……”她施施然的走近了一些，“就憑你、也想跟神族鬥？”
——鄙視！
明顯是在鄙視她……
沐瑤兒面色微微一僵，“與你無關。”
冉毅輕蔑的笑了笑，“色誘嗎？就像你之前在暘谷誘惑憶那樣？”
色誘！
聞言，不僅沐瑤兒登時氣得面紅耳赤，一口氣哽在了脖子上，直至哽得說不出半句話。就連同顧浩泉的臉，也染上了一絲愕然，目光在對峙的兩人間來回打轉。
冉毅自得其樂的繼續說道：“你那麼生氣做什麼，有臉做、沒臉承認嗎？”
她“哎”嘆一聲，還刻意拉長了尾音，“他是上鉤了，可你們睡在一起那麼久，也沒見你得逞，還憑什麼跟整個神族鬥？”
沐瑤兒聽罷，更是氣得整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直往下拉，似有萬頭野獸在心間嘶吼，怒火幾近爆發。
幸而她尚存一絲理智，還顧忌着會引發的後果。她可沒敢忘記，別墅裏還有一大羣人在密切監控着她，一旦衝動，勢必要將所有人滅口。
到時、只怕會像滾雪球一樣，牽連出更多麻煩。
許是見她氣焰漸弱，冉毅臉上綻放起了一朵滿意的笑，“放心、你加入魔界的事，我沒打算告訴憶。比起揭穿你，我倒更有興趣、看看你是怎麼對抗神族的。”
“再說了……”她目光微閃，“你的事，憶也沒興趣聽。讓我來看着你，不過是念在你過去陪過他幾晚，不想你死的太難看。”
沐瑤兒剋制着心頭怒火，悶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專程來奚落我，原來……是因爲他對你沒興趣。”
冉毅眼角抽搐了幾下，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連肉身都沒有，怎麼跟我比。”
“是嗎？見仁見智。”沐瑤兒音色淡漠。
冉毅眼角又是一抽，隨即她忽然勾起了脣畔，露出一抹嬌羞的笑，“你還不知道吧，你離開暘谷的當天晚上，他就去我房裏了。”
果然、狗改不了喫屎……
沐瑤兒心底莫名其妙的揪痛了下，一扭頭厲聲道：“你們的事、跟我沒關係，不用跟我炫耀，你可以走了。”
顧浩泉眸中掠過一抹黯淡。在他看來，她表現出的反應，分別是在賭氣，連帶出口的話都帶有一股酸溜溜的醋意。
她似乎很在意那個人……
而冉毅見沐瑤兒對那番捏造出來的話、信以爲真，心裏別提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