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與顧浩川都沒料到,霍辛婷並沒像設想中那樣,發現問題會第一時間跑來求助。
在人散後,顧浩泉的身體確實出現了狀況,體內尤如冰火相爭,使得五臟六腑撕裂般生生作痛。
他本是要連同霍辛婷一併攆出房間,可還在言語糾纏間,他已無法承受痛處,暴露在了霍辛婷眼前。
霍辛婷見狀,嚇得當即就要跑出去找沐瑤兒來幫忙,竟被他死死的拽着,脫不了身。
他痛的面部扭曲、屍牙爆睜,嘴裏卻還艱難的囑咐着:“不要去。”
霍辛婷鼻子一酸,眼眶就泛起了水氣,哭喪着臉憤然道:“你都這樣了,爲什麼不讓我找她。”
顧浩泉齜牙咧嘴的拼命喘着粗氣,痛苦不已。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又沙又啞,斷斷續續、已然不能成句。
霍辛婷根本聽不清,急得她一把抱住顧浩泉,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滴。慌亂間,她猛然想到之前被攆出去的那個女人,她聽顧浩川提起過,那是一個驅魔人。
她不做遲疑,立刻掰着顧浩泉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大喊道:“泉、你先放開我,我不去找沐瑤兒行了吧。那個孔小姐是驅魔人,她肯定能幫到你,我去找她來好不好。”
顧浩泉還是搖頭、不肯鬆手。
只是從他含糊不清的話語中,霍辛婷彷彿隱約聽到了‘瑤兒’兩個字,心頭狠狠一揪。當即明白過來,他不想沐瑤兒收到消息,纔不讓她出去找人幫忙。
可是她不懂……
她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寧可痛死,都不肯告訴沐瑤兒。
絕不是因爲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對沐瑤兒失去了信任。
她不傻,豈會看不出,他對沐瑤兒的態度很不一般。打一開始、他似乎就在刻意隱瞞她……
看着顧浩泉痛苦不堪的神情,她沉默了,不哭、不鬧、也不再多話,只默默的抱着他,不讓他抓傷自己。隨後她又像往常一樣,將通過醫院途徑找來的一些血包,喂到了顧浩泉嘴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浩泉忽然‘噗’的一下,噴出了一大口猩紅,嚇得霍辛婷登時一聲驚呼,“泉!”
隨即顧浩泉奄奄一息的癱軟在牀頭,微微喘圩着不再掙扎、喊叫,猙獰可怖的屍牙也消失無蹤。
霍辛婷心神未定,眼角餘光驀然捕捉到地上一灘血液裏,竟躺着一條食指般大小的蠶蟲,通體透亮、寒氣四溢。
她心跳猛然一滯,指着那條一動不動的蠶蟲,結結巴巴大喊道:“泉、泉表哥、那是什麼?”
顧浩泉虛虛瞟了一眼,輕若蚊蠅的自語道:“看來、蠱毒已經解了。”
霍辛婷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你以後都不會有事了、也不用再喝血了嗎?”
顧浩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剛纔的樣子、很可怕吧。”
霍辛婷身子僵了一僵,啞然道:“不是……都好了嘛。”
“爲什麼?”霍辛婷目露茫然。
顧浩泉沒作答,徑自抓起她的手,放到了他自己的心口。他突來的舉動,使得霍辛婷擔憂之餘不免有些動容。
可是……她的手貼上他心口處,隨即就發現,那原本應有的跳動頻率,竟如同死水般平靜無波,毫無動靜。她心中一驚,臉色赫然煞白,“你的心跳!?”
顧浩泉輕描淡寫的答:“早就沒了。”
他移開了她的手……
霍辛婷一聽,驚得眼睛都突了,駭然驚呼道:“怎麼會這樣?”她倒抽了一口氣,“難道是沐瑤兒!是她把你變成這樣的?”
顧浩泉沉下了臉,逐字逐句的告誡道:“別胡說、這件事跟她沒關係,她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你去跟她說任何事。”
霍辛婷怔了怔,滿面悽然的望着他,問:“你是不想再麻煩她、還是不想看到她難過?”
顧浩泉垂眸靜默片刻,俊美的臉龐,竟在不經意間浮起一抹清淺笑意,吶吶的說道:“都是、也都不是。”
——猜中了!
霍辛婷眼中水氣又起。
顧浩泉輕嘆了一口鼻息,徑自續道:“我怕太早告訴她、她會想盡辦法把我變回正常人。”
霍辛婷心尖一抽搐,憤然怒喝道:“你是不是瘋了,難道你非要變成怪物才滿意嗎?不行……我不能讓你這麼下去。”她甩了甩頭,“噌”的一下站起身,“我去找孔小姐,她是有名的驅魔人,一定有辦法醫好你。”
說着她就往外面跑……
顧浩泉整張臉驟然變色,“不要。”
他忙不迭的勉強撐起身,撲去攔人,可手還沒能觸到霍辛婷,他已“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嚇得霍辛婷立刻打消了念頭,回頭去將他扶住,“泉、你怎麼樣,是不是摔到哪了?。”
他目露懇切,艱難的喘圩着吐不出話,卻還死死將她抓着。
看着他的眼,霍辛婷心頭一陣揪痛,身子一軟,也跟着坐到了地上,不再吵着要去找人。她投降了,自上次差點被他咬到的時候,她就沒能坳得過顧浩泉。不僅幫他隱瞞,還爲了迎合他的想法,用盡一切辦法去找血漿回來。
每一次,她強忍着作惡的衝動看他飲血時,她都在不斷自我安慰。
她告訴自己,顧浩泉只是因爲中了毒,是蠱蟲在作祟,並不是真的想要喝血。只要解了毒,他便能恢復正常。
可現如今她才恍然大悟,顧浩泉自始至終似乎並沒有想過要恢復,反而像是在期盼着早些變成怪物。爲此,他不惜隱瞞病情,迴避所有人……
見顧浩泉呼吸趨於平靜,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顧浩泉頹然的低垂着眼眸,隔了數秒,才微微啓開脣畔輕聲應道:“我想活的久一點。”
霍辛婷紅着眼眶哽咽道:“你這樣下去,就不怕變成殭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