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啓默說的平靜，尤其提及權利跟金錢的時候，口氣極度淡然。
顧梓璇心卻宛如刀扎。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談戀愛那兩年，無數次他在敏感，她覺得想不通又難受的種種。
可正因爲想通，即便她的出發點跟立場跟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有些也是誤會。
但她也跟封成瑾相過親，也跟封成瑾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
看着眼前被這樣的現實傷了一次，又被傷了第二次的男人。
顧梓璇心顫，心疼，內疚到無話可說，“啓默……”
赫啓默卻勾勾脣，無所謂的笑了，“但我對你們的感情不一樣，她那些最多算青春年少，過了就過了，想不起來，也不覺得疼。你卻是我無法自拔愛上，想要一輩子照顧的女人。也算我活該吧……”
赫啓默嘆了一口氣，自嘲笑笑，“明知道你是第一次談戀愛，把一顆全部的真心捧給我，我卻因爲自己放不下的芥蒂跟敏感，把你的感情跟期望一次次消磨。老實說，那兩年時不時的，你對我有沒有很失望？”
赫啓默望着顧梓璇。
顧梓璇心底顫抖，也凝着一雙水瞳看着他。
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不開口，他就更自諷的勾勾脣，“不願說就算了，其實我對我自己也挺失望的，我不懂女人，也更不明白你們心裏都在想什麼，或許，這樣沉默，又性格孤僻的我本身就沒有什麼能讓女人愛上的本錢，老天才會這樣一次次的折騰我。”
赫啓默說的輕巧，顧梓璇卻看着已然二十八歲，前前後後竟有十七八年在情路坎坷的赫啓默。
心底，眼底，全部都顫抖出了眼淚。
赫啓默卻像是說過就罷了，擡手撈了撈髮絲，就開始垂眸找煙盒。
只是摸了一會兒褲兜，才又想起什麼般，看向顧梓璇。
尷尬笑笑。
“我……煙癮犯了，讓我抱抱？”
不懂煙癮犯了跟抱抱有什麼必然關係，但是看着眼前居然連抱抱，都從曾經的霸道改成如今的詢問。
他看着她那飄忽的眼神中，沒了昔日的寒冷深邃，只剩下病痛後的蒼白冰淺。
顧梓璇已經心疼的幾乎碎裂，停止跳動。
換上他的腰，她抱上了他近乎凍僵的身軀，將頭埋在了他胸膛裏，忍不住抽泣。
眼淚是滾燙的。
對於赫啓默來說，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能暖了他心扉的，竟然是這樣含着傷感的眼淚。
但是，在他蒼白空洞，一無所有的人生裏，有這樣一絲眼淚，哪怕是傷感……
也……夠了。
收斂好心情，赫啓默抱着顧梓璇，也就沒有再說別的，“名聲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封成瑾跟餘遠堔他們都在抓緊辦理，封易跟GIO投行都挺大的，榕城這些事情，他們都能解決。你回去安靜等幾天，相信我，有些事情很快就能處理了，不管是圈子，還是他家那邊……也不會再有說辭。”
前面那些，顧梓璇還都相信，只是最後這一句。
想着封旌國那天來的斥責，顧梓璇不抱希望的自嘲了下，緩緩搖頭，“不管社會上的事情怎麼交代，圈子內，都會已經認定我是公關處理，不會有家庭願意信了。”
對於這點，赫啓默只是深邃看着她，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只是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頭，咳嗽了下，道：“有些冷，我們下去吧。”
顧梓璇頷首，起身扶着他往下離開。
一切，顧梓璇都沒注意到的兩個點是，第一，赫啓默是煙盒跟打火機就那麼扔在了天台，沒要。
第二，轉身後，走在她側後方的赫啓默變了神情，望着她的眼神極度深邃又蒼白，像是看一眼，看最後一眼。
直到淺淺勾笑……
……
另一邊。
南方第四醫院。
週一的骨外科例會上，封橙悅安靜的垂眸記錄着李明達教授的講話，時不時因爲手機的震動，拿到桌子下翻看，憑藉手動的速度，依稀猜着是在發短信。
可是會議長圓桌這邊的邱銘衍就有些搞不懂了。
想着封橙悅那天淺淺的一啄，害的自己好幾天都神情不集中，甚
至對門診獎金都沒了興趣，他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繼續跟別人有說有笑。
更甚者，手術該做一起做，查病房一起查，自然的好像壓根沒發生過那檔子事。
以至於他現在情緒特別懵逼，感情……他就是被她沒事撩了一下？
此刻的封橙悅沒有帶醫生的口罩，更沒有帶帽子，盤頭髮，一頭烏黑又微燙卷的長髮那麼懶懶散散垂在肩頭，趁着雪白的大褂，清晰動人的五官，漂亮的就像不存在醫院這種地方一樣。
封橙悅在繼續垂眸發短信。
長桌這邊，興許是李明達教授的總結髮言總是太長了，讓人昏昏欲睡。
同樣開小差的兩名年輕醫生就小聲嘀咕起來。
“封醫生可太漂亮了，真不敢相信這南方第四醫院第一院花就在我們科。”
“何止是漂亮，再看看人家那家世，那學歷，榕城第一富豪封成瑾是她親哥哥不說，她自己也是美國回來的在讀醫學博士啊！”
“嘖嘖，聽說她還沒結婚，也沒對象，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反正什麼樣也不會是我們這些窮醫生。”像是揶揄，左邊的拿手肘懟了下右邊的那個，笑道：“就比如我們科最能斂財的那個，副教授主任醫師，撐死了月工資也就一萬，死的不能再死，算上獎金上下浮動也不會在3000塊，那樣的美女，我們這些窮醫生是養不起的……而且聽說，她最近在相親，對方也是個非常大的公司老總，市值也是幾百億呢！”
兩人說的歡愉。
前排，邱銘衍就狠狠蹙了下眉頭，悶悶的垂頭，開始抽出一切時間補手術報告。
對面，封橙悅剛跟餘遠堔溝通完短信，明白了自己三哥跟顧梓璇要遇到的麻煩，在思考。
擡眸間，就看到了邱銘衍那張英俊又拉的漆黑的驢臉。
眼底彎出水澤，她看着他，淺笑了笑。
等會議結束。
大家都各收拾各的，回自己的崗位。
李明達面對從業二三十年來，最滿意的實習醫生……封橙悅，就忍不住笑着道：“悅悅，你把會議室各個醫生先前報來的手術報告複印件收拾整理一下，等會兒歸納存檔。”
“好的。”封橙悅溫和一笑。
李明達滿意的頷首，走了出去。
一時間，辦公室最後就只剩下封橙悅跟邱銘衍兩個人。
邱銘衍很想走，不過他是實在手術報告沒補完，走不了。
所以，封橙悅在收拾完所有人的後，就含着笑，緩緩湊坐到了他身邊的座位。
“還沒補完呢？”
邱銘衍口氣很不好，冷着調調，道：“我手術多。”
封橙悅笑彎了眸光，道：“能者多勞，不急，不急，反正錢也多，我等你補就是了……”
封橙悅說的歡愉，邱銘衍想到先前那兩個醫生的話，心底就一股更濃郁的煩躁，加上封橙悅這咬重的，“錢多。”
邱銘衍冷冷一蹙眉，就咧開了身子。
“坐遠點，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偷窺我在寫什麼……”
“好好好，我不看，我坐遠點。”封橙悅也不計較，只是盯着邱銘衍那不知道跟誰發脾氣的俊臉，笑着拉遠了距離，抱着一沓子報告等着。
可沒等十分鐘，邱銘衍還是不爽了，別頭，他道：“你就不能出去等？你在這，我寫不出來。”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
封橙悅看了看邱銘衍，將報告都放下後，一步步走回到了邱銘衍身邊。
含着笑，她微弓近了點身子，“可是這是教授讓我收手術報告的，這些都是要手術前填，你忙，總是術後補，這些教授都已經原諒你了，我也肯耐着性子等你，可你這樣……邱銘衍，我們挺熟吧？你心底對我有意見？”
封橙悅說話弓身的距離太近，以至於邱銘衍滿鼻子裏都是她周身散發出的香氣。
這對於三十一歲，除了好錢，從未跟女人有過什麼親密接觸的邱銘衍來說，就有點太磨人了。
邱銘衍一瞬間漲紅了臉，“你……你離我遠點。”
呵斥沒什麼底氣，尤其他臉上清晰的色澤，讓封橙悅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男人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