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山民們說不出的淳樸,見到邱銘衍都興高采烈的要殺雞,要打蛋,要端出家裏最好的東西來招待,甚至最疼邱銘衍的,會顫顫巍巍的端出家裏的一沓毛票子,道:“銘衍,我家裏條件其實還過得去,那天我不在,你九嬸不知道把錢收了,花了,如今還剩這麼些,你拿回去吧。村裏人多,你養全村不容易的,能幫我們看病已經很好,不用給錢了。”
“銘衍,你在外面這麼多年應該也挺辛苦的,我看這身邊的女娃娃應該是你女朋友吧,哎,娶外面的女娃娃花錢很多的,你攢着自己娶老婆吧。”
這一幕看的封橙悅眼眶都有點溫熱。
尤其有些家裏,真的還是窮的竈臺上除了調味品鹽,辣椒,什麼都沒有……就連那土房子內,被子都還冒着棉絮,條件差的讓封橙悅有些觸目驚心。
可是他們面對邱銘衍,甚至第一次接觸見面的封橙悅,不但沒有半點計較昨夜冒雨找人的辛苦,反倒一口一句,“哎,都一個村子的,應該的嘛。”
而且還給封橙悅了全家能掏的出來的最好禮遇。
但是另外一幕,就是這些人家裏在淳樸之外,或多或少又有另外一種聲音。
“銘衍,你這女娃娃是女朋友吧,將來你們會在大城市結婚嗎?結婚了,讓我們都去常駐啊,我們還沒見過山外面的景象呢。”
“銘衍,聽說你以前在大城市買過一套房子,多大啊?”
邱銘衍尷尬笑了笑,如實道:“朋友幫忙買的,如今已經賣了,一百七十多平。”
對方就嘖嘖嘆着:“哎,賣了真的是可惜啊,我還說你四弟今年在縣裏說媳婦呢,人家要房子,我們家這條件,哪裏能在縣裏買得起房子,如果可以,讓他們上你原來的房子裏住一住,讓女娃娃看看我們家也有富裕的親戚,先嫁過來再說。”
“哎,對了,女娃娃家裏是哪裏的呀?如果你房子賣了,你女娃娃家裏有沒有房子?先借你四弟用一用呀。”
嘖嘖低嘆,加上一些絮絮叨叨的家常,乍一聽其實都沒什麼,這些都是邱銘衍以前幫過邱家恩情最深的人,是應該幫忙。
但是說的多了,一遍遍刷新着封橙悅認知極限的詞語與理念,讓封橙悅第一次真實認識到了世界差距的恐怖。
可是這就是邱銘衍所面臨的現實。
他是一個村子裏集體供讀出來的大學生,在這裏,所有的山民們都守望相助,大家都窮,窮就相互扶持,這家幫那家的忙,那家幫這家的困,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說了,還都是一個姓氏,一個宗族的親戚。
邱家是以前爺爺的時候躲避戰亂,流竄到這裏的,陳家村養了,還給邱家分了地,幫忙建了最開始的土房子,最困難的時候,養邱銘衍的父親沒奶,陳家村的人一家一戶的擠着米糊喂邱銘衍的父親。
再到邱銘衍上學沒錢,陳家村的人又一家一戶的勒緊褲腰帶的幫忙湊學費。
尤其以村長賣血,還有陳七伯幫忙做農活,扎斷手爲例,邱家,幾乎欠着陳家村三代人的恩情。
可是另外一面,村子裏就是這樣的理念,導致了他們所有人都認爲,邱銘衍是大家的,邱銘衍有出息了,就應該養着照顧着全村所有人,大到修路修房,小到如今邱銘衍從事當醫生的職業,慈烏反哺,孝順本就是當人最基本的東西。
自己家的房子,也就只是稍微修葺了一下,根本沒有大修過。
不是邱銘衍小氣,只是邱銘衍知道這個世界太困難,想着給全村人留點以後的口糧。
不然以他們的理念,肯定是覺得幾百萬耶!現在拿出來,平均一下,均富分了就最好!
甚至,他們有些家庭的理念會奇葩到覺得——封橙悅的模樣,看着應該是有錢人家的模樣吧,如果封橙悅真的是邱銘衍在大城市的女朋友,邱銘衍也不打算娶村長女兒,等邱銘衍跟封橙悅結婚了,是不是封橙悅家也會出資養一養他們?
關於這一點,封橙悅:“……”
她即便不缺這個錢,全村人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她覺得要是她,她真的一分錢也不會給!
這會是個無底洞的!
等逛完很多家,再回到邱家。
這一路,看懂了封橙悅表情跟心態的邱銘衍,就在回到房間後,一邊給她送雞湯,喂她矜貴的小胃。
苦澀笑了笑,道:“難受?”
封橙悅當然難受!捧着雞湯碗,她道:“銘衍……他們爲什麼會這麼想事情?”
人都是好人,可是想事情的方式真的是……
邱銘衍也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只能搖頭笑笑,道:“這是常態,悅悅,其實這在中國,尤其山村等貧瘠地方,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思想,只是別人家是幾弟兄都要養,我家比較特殊,得養全村罷了,這是教育理念導致的,只能說人跟人的生活環境還是有差異的……”
邱銘衍說的雲淡風輕,封橙悅一瞬間心疼的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就是你當初要堅持離開我的原因?”
邱銘衍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更苦澀的笑了下,道:“悅悅,我這樣的情況,確實配不上你。”
一瞬間,封橙悅的心被扎的千瘡百孔的疼。
配不上,對啊,對於邱銘衍來說,怎麼可能配得上?
本來兩人的差距已經夠大了,在一起的那兩年,邱銘衍本來只是一個熱衷從各路豪門裏手裏敲錢的副教授醫生,跟她在一起後,那兩年莫名其妙的開始多看書,發論文,甚至連賺錢也沒興趣了。
她以前不懂,開始以爲邱銘衍是跟她在一起了,不好意思再敲詐別人。
此刻她卻終於明白邱銘衍做那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他想娶她……儘管他知道他配不上她,可是他太喜歡她了,所以不顧一切的想去挑戰試一試。
明白他賺再多的錢對於封家來說,都是杯水車薪,封家人不可能看上。
所以,他就只希望能在行業裏稍微再出人頭地一點,起碼沒錢,有名也算一種?
只可惜……他的一切奢望都被毀了,一切鯉魚躍龍門,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寓言故事沒有在他身上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