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那輛馬車通身漆黑,是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馬車裏面用厚厚的狐狸毛鋪蓋,隔絕了外面的如刀朔風。
馬車裏面很是寬敞,中央擱置着一個小小的茶案,茶案上放着一個小香爐,和一套茶具,茶案下面是嫋嫋生煙的暖爐,茶案前方,是一張雕花軟塌,榻上正躺着一個少年。
少年容顏如玉,修長的眉黛而生煙,漆黑的眸潤如秋潭,鼻樑挺直,紅脣瑩亮生光,一頭漆黑的青絲不扎不束,傾瀉於胸前,襯得容色更加亮麗,美貌傾國,讓人見兒忘俗。
這個少年,真是早已離開京都的封玦,小小年紀便繼承父業,封爲藩王的封王
冬日的行程比平日要艱難的多,官道被大雪冰封,必須要人在前面開路,馬車才能行駛,所以,封玦的行程更加遲緩了。
不過,雖然行的慢,封玦心裏也是心悅的,至少,離家更近了一步。
這會兒,她捧着一本話本子,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這本書她看過很多次,可是無聊的時候,她還是回拿來翻一翻,解解悶兒
這會兒,車簾突然被掀起,一股寒風吹進來,封玦打了一個寒顫,不用擡頭,便知道來者是誰
一個十歲左右,粉琢玉砌般的男孩兒,跐溜一聲就鑽進馬車,男孩兒穿着一身寶藍色的夾襖,不長不短的頭髮用一根紅色的髮帶紮在頭頂,耳邊飄着幾根碎髮,圓潤的小臉紅撲撲的,漂亮的很。
這個小男孩正是蘇涵的親弟弟蘇謹。
他冰塊般的小手噌的一聲抽了封玦手裏的書,稚嫩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悅的問道:“玦哥哥,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我幾日都沒有見舅母,幾日都沒有見表哥了,我已經和表哥約好,一起去雪地裏打雪狼,給姐姐做狼皮襖”
封玦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後將他手裏的書抽了過來,指着上面的江湖雜記幾個字,道:“這幾個字你認識幾個”
蘇謹擰着眉頭,盯着封皮上的字看了幾眼,卻擰着眉頭,開口道:“認這個勞什子做什麼舅母說姐姐是皇后,小爺我便是不會認字,那也前途無量”
封玦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十歲的孩子,卻連幾個最簡單的字都不認識,可想這些年張家對蘇家兩姐妹的態度
她挑了挑眉,問道:“和你表哥去雪地裏打雪狼”
“嗯”男孩清脆的聲音響起,極爲自豪道:“你快送小爺回去,不然表哥先把雪狼打了,姐姐過年就沒有狼皮襖穿了”
“你姐姐是皇后,要什麼沒有還會等着你的狼皮襖狼皮是普通平民纔會穿在身上的皮子,你送這個,是要你姐姐難堪不成”封玦面上帶着幾分不愉
封玦這麼一說,蘇謹的小眉頭便突然蹙了起來,帶着幾分孩子獨有的稚氣,道:“姐姐不喜歡狼皮”
“不是不喜歡,你送的東西她肯定都會喜歡,可是,她不需要”封玦掀開車簾,一股寒風吹來,打在臉上,好像刀割一般,封玦指着消失在天邊的素雪銀山,道:“雪山之中,以白狐紫貂爲貴,你若是有那個能力射到白狐紫貂,送給你姐姐,她會更加欣喜”
蘇謹似乎不怎麼聽得懂封玦的話,卻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玦哥哥,那我以後就去射白狐紫貂”
封玦扯了扯脣角,馬車裏面暖洋洋的,讓她直打瞌睡,不過和蘇謹說了會兒話,她倒是清醒了不少,明明一個時辰前才用了一碗燕窩粥,這會兒她又餓了
封玦擰了擰眉頭,覺得這段時間她的飯量未免太大了一些,難道是趕路,所以體力消耗大的原因
蘇謹看了一眼封玦,見桌案上果盤裏面的酸角蜜餞只剩下了蜜餞,他伸手拿了一個扔進嘴巴。
男孩子似乎不怎麼喫蜜餞,打了一個寒顫,小臉揪成一團,道:“玦哥哥,我去給你拿酸角。”
蘇謹不說還好,這般一說,封玦也意識到,她不僅飯量大了一些,更喜歡喫酸的東西。
封玦沒有生過孩子,這些年又是以男人的身份活於世,也沒有關注過孕婦的口味會有什麼變化,更不知道懷孕婦女會有什麼特點,再者,褚均離確實吩咐過沈越,熬製了滑胎藥,她飲下後,確實有腹痛之感,所以,她只會以爲自己的孩子沒了,不會想到自己還懷着身孕。
說到喫食,封玦腹中越發餓了,特別想喫褚均離做的魚。
她嚥了咽口水,朝蘇謹點了點頭:“你去吧,順便吩咐柳桑,我餓了”
“還不到用膳的時間,你就已經吃了兩頓,哇,可真能喫”蘇謹說完,怕封玦生氣,朝封玦吐了吐舌頭,跐溜一聲便跳下馬車。
封玦確實有些生氣,手裏的書啪的一聲扔了出去:“又不是喫的你蘇家的東西,有意見”
那本書卻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接在手裏。
一截緋紅金絲勾勒的袖子滑落,封玦下意識的擡眸,卻見蕭傾九單膝跪在馬車門口,手裏拿着的正是她剛剛看的書。
多日不見,少年臉上的稚嫩似乎褪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緋紅色的錦衣夾襖,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氅,紅鮮豔,白的純粹,紅白交織,襯得少年膚白貌美,天地似乎都爲之失色。
少年這會兒正抿着脣,一臉不滿的看着她。
封玦嘴角一扯,有些意外,卻還是笑了:“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