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不喫眼前虧。
張鵬飛見形勢不妙,恨恨的瞪了一眼對面的兩人一狗,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沒事吧!”
白笠暗暗鬆了口氣,一邊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土,一邊轉頭看向沈留白。
“我沒事,謝謝你幫忙。”
“你受傷了?”
少女注意到他被扯破的袖子,鬆鬆垮垮的掛在肩膀,露出了裸露的手臂。
“沒事,只是衣服破了,一點皮肉傷。”
白笠滿不在意的答道。
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說,這種破皮傷口都不算事,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
然而他卻忘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嚴謹認真的醫學生。
“你們店裏有醫療箱嗎?”
沈留白輕聲問道。
“我幫你看一下。萬一皮損破創面大的話,最好及時處理,否則會有感染的風險。”
說起自己的專業,少女的表情格外嚴肅。
白笠看着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袖有點頭痛。
距離下班時間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如果他穿着這樣的衣服返回酒吧倒也不是不能應付,只是這樣一來難免要遭人側目了。
他記得酒吧置物櫃裏應該還有件襯衫,是某次他被姐姐抓來打掃櫃子時留下的,可以先應下急。
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帶着沈留白返回了酒吧。
吧檯的同事看他這副狼狽,立刻心領神會的帶他進了後面的休息室。
這裏是清吧,但夜店從來不缺乏鬧事的人,店裏的僱員個個都有處理麻煩的經驗。
“裏面什麼都有,會用吧?”
將醫療箱放到兩人面前,年輕的同事擠了擠眼,面帶揶揄的說道。
“英雄救美……有前途啊……”
“行了,你先歇着吧,前面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說着,他就笑眯眯的離開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貼心的給兩人關上了門。
白笠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說是英雄救美,其實他覺得就算他沒出現,沈留白自己也完全能夠應付。
可即便是這樣,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孩遭人欺負而沒反應,這也不是一個男子漢應該乾的事兒。
“啊……那個……你的研究成果被偷了?”
他不太習慣和女性單獨相處,沒話找話的問道。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
白笠擡起頭,愕然發現對方正皺着眉頭看向他手臂上的一個瘡疤,那神情凝重的像是死了人一樣。
他心中疑惑,不明白少女的陰鬱從何而來。按說自己剛剛出手相助,再怎麼樣也不應該這樣一幅喪病的表情啊。
怎麼就生氣了?
“你……這個標記,是怎麼弄的?”
沈留白盯着他手臂上的一處,輕聲問道。
白笠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
去,發現她說的是他右肩上部一個形狀奇怪的疤痕。
那是一個沒有眼皮的眼睛,被一隻手托起,明顯不是自然形成的,烙在白皙的皮膚上看着甚是詭異。
他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這個說起來就話長了。”
白笠有些猶豫,他很少和被人說起自己的過去,但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在這個學妹面前,他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慾望。停頓了一下,他決定遵從本心,實話實說。
“看起來很可怕吧?”
“其實我小的時候被拐走過一次,人販子把我們十幾個孩子送到了一個獨棟的小樓,有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給我們做了一些測試,然後從中選了幾個烙下了這種標誌。”
“剩下的那些我不知道阿門去哪兒,但是帶着印記的這幾個他們是準備運出國的,結果就在上船的時候被警察發現了。警察一舉搗毀了那個運輸販賣兒童的犯罪組織,把我們全部解救了出去,不過這個痕跡卻是去不掉了。”
白笠說的很輕鬆,完全沒有一個受害兒童的自覺,對那場改變他命運的災難表現的很釋然。
創傷的確存在,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並不缺乏愛的滋養,在開朗樂觀的白家長大,有疼愛他的養父母和偶爾欺負他但卻一直護着他的姐姐,對於不幸過去他能夠坦然面對。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的故鄉和親生父母長什麼模樣了?
他猜那些買下他們的白大褂應該對他的記憶做了一些手腳,讓他忘記了自己的來處。可是也因此讓他遇到了好心人,比起那些流落異鄉遭受虐待的孩子,他無疑要幸運得多。
“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嗎?真可憐!那你要怎麼找到爸爸媽媽啊?”
在派出所滯留的第三天,跟着父親一起值班的白竺同情的跟他說道。
白竺的父親也是參與這次行動的民警,被解救出來的這批孩子,在記憶上或多或少出現了問題,可是像白笠這樣完全記不得自己是誰的卻只有一個。
這個尋親遣返工作造成了極大的障礙。
華國太大了。這個販賣人口的犯罪集團從五湖四海把適齡的兒童帶到海都,被拐賣兒童的年齡都在3—5歲之間,孩子自己又說不清楚家在哪裏,警方只能通過孩子零散的記憶和口音等線索尋找親人。
那時候的白笠從不開口說話,也不能用手語溝通,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要把這孩子送回到哪去!
“你要去住福利院嗎?”
白竺看着面前精緻可愛卻又傻呆呆的小男孩,忽發奇想的說道。
“要不你來我們家吧!”
“我叫白竺。我媽說我的名字,是一個竹子頭下面加一個二。”
“可是我家就只有我一個孩子,乾脆你來做我弟弟,也用竹字頭,這樣我的二就名副其實了!”
於是,他就這樣被白竺撿回了家。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記得自己以前是誰,家在哪裏,曾經過着怎樣的生活。心中雖然有些微的遺憾,可是卻並不能影響他感覺幸福。
他有父母,有姐姐,有家人。
他因爲無妄之災差點患了自閉症,好在他姐姐把他拉了出來。他有超強的記憶力和觀察力,就偏偏忘記了自己的過去。
他是一個有些倒黴卻又很幸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