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斜眼看了看周炳坤，甚至懶得問他姓名：“我給你的工錢太少？”
周炳坤哆嗦着回答：“雖然小的不才，只領最低等級的工錢，但是比起在廣州，還是豐厚的多……”
“我可曾打罵過你？”
“……小的在廣州經常被東家打罵，但在這裏從未受過半句惡言……”
“那你爲何要這麼做？”
周炳坤磕頭如搗蒜：“東家饒命，小的是豬油蒙了心。小的手藝不精，工錢比同鄉都少，小的不甘心，想着朝廷大軍來了，反正是死路一條，不如賭一把，到官軍那裏告密，不僅能保住性命，還能有份賞錢。”
夏天南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在場的工匠們說道：“你們憑手藝喫飯，手藝越精工錢越多，這個人好逸惡勞，見不得你們好，想把你們賣了得份賞錢，如果不是今天我們打了勝仗及時回援，加之這位魏百戶爲人仗義，你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無葬生之地！”
工匠們被挑起了情緒，揮舞着拳頭喊道：“打死這個吃裏扒外的小人！”
“東家對我們這麼好，這廝居然這麼忘恩負義！”
夏天南閃到一旁，“如何處置他，就交給你們了。”
護衛隊員和官兵們讓開一條路，工匠們衝了進來，對趴在地上的周炳坤拳打腳踢，打得他口吐白沫，其中尤以那位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船匠最爲起勁。
打的周炳坤半死後，這個船匠建議：“這麼打死便宜了他，把他丟海里餵魚，不給他留全屍！”這個建議得到所有工匠的贊同，大家擡起奄奄一息的周炳坤，直接從碼頭丟進海里。
夏天南對林偉業說：“我們把人心想的太善良，工廠的管理制度還是太粗陋了。”
林偉業點點頭：“不管紡織廠、鋼鐵廠還是兵工廠，技術都是領先這個時代的，必要的保密和管理制度是要有的。”
從周炳坤叛逃事件以後，所有的工廠都執行了更嚴密的管理制度，廠區和宿舍區都加建了圍牆，門口還有護衛隊員把守，實行半軍事化管理。這樣做一半是爲了防止工匠逃跑泄密，一半也是爲了保護工匠的安全。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夏天南安撫了一番情緒激動的工匠們後，對魏連橫說：“魏百戶初來乍到，先熟悉一下各處的情況，我讓人帶你先安頓下來，然後再參觀參觀。”
魏連橫連忙說：“從今日起，就沒有魏百戶這個官職，只有魏連橫。夏兄弟的火器犀利，我是仰慕得緊，那是一定要叨擾的。”
大戰結束幾天後，魏連橫在夏天南的邀請下，參觀了馬嫋兵營和練兵場。
堅固齊整的三層
樓營房讓魏連橫大開眼界，相比起來，自己所在千戶所的營房簡直就是豬圈。
他心裏有一肚子的疑問，這七八百人天天訓練，不種田也不幹活，得花費多少銀兩和糧食纔夠？按照戰力來算，這些人都夠得上巡撫標兵營的標準了，只怕比起邊軍將領的家丁也差不到哪裏去，標兵營和家丁可都是拿銀子餵飽的，這年頭，有將近一千能打的家丁就是一支非常強大的勢力了。
得知魏連橫的疑惑，夏天南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帶他參觀了紡織廠。魏連橫雖然是武官，對商賈之事不太懂，但還是被上千人有條不紊的勞作場面震撼到了。
夏天南介紹說：“這裏每天可以織出成千上萬匹布，每隔半月運往廣州，每月能進賬兩萬兩銀子。”
魏連橫對這數字瞠目結舌，他從沒見過這麼多銀子，無法想象幾萬兩白銀是何種景象。難怪對方能養得起一千家丁，還能打製那麼精良的鳥銃和大炮。
越是深入瞭解這支勢力，魏連橫越發覺得此次戰敗是塞翁失馬，因禍得福。繼續呆在瓊山千戶所，以自己不會逢迎上官的性格，永遠只能是一名百戶，註定沒有出頭之日。如今只要朝廷招安這支隊伍，自己就有機會博出一個前程。
瓊州四年七月的這場戰事，以官軍的慘敗告終，隨着潰兵返回府城，上至知府衙門，下至販夫走卒，整個瓊山縣都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知府衙門內，知府秦秉嚴煩躁不安，摔了幾個杯子，質詢衆人：“官軍敗得如此慘，各位可有何計策應對？王良棟這個匹夫逃得了性命，逃不了罪責，本官定要參他一本！”
同知趙越進言道：“府臺慎重！當務之急是穩定人心，加強戒備，防止亂民挾大勝之機攻城。至於王千戶，府臺暫時不要動他，眼下府城缺兵少將，正是用人之際，可讓他戴罪立功。野戰不行，守城總能守住吧？”
秦秉嚴恨恨地說道：“趙同知所言甚是，那就暫時便宜了這個匹夫罷。”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守住府城不失容易，那臨高的亂民怎麼辦，由他四處爲禍不成？如果煽動黎人，屠戮村寨，殺官造反，那本官的烏紗帽就難保了。”
趙越安撫他道：“大人暫且放寬心。如今之計，一面可向省城求援，一面可派人招撫，做兩手準備。”
有官員說道：“此等大逆不道之徒，怎可輕言招撫？”
趙越反駁道：“此戰一敗，瓊州府哪還有兵力可用，不招撫，爾等可另有良策？”
“趙同知所說乃是實情。”秦秉嚴肯定了他的意見，“只是官軍剛敗，這麼快就招撫，朝廷臉面何在？再者，瓊州府衛所打不過，難不成廣東營兵也打不過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