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世唐人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最後的屏障
    1335.最後的屏障

    浮圖城,昔日的高昌大城,現在已經快是人間煉獄了,在沙磧戈壁裏艱難的行軍七千裏,馬乏兵疲的將士們得到了縱兵三日的命令之後,可謂是完全釋放出了人性的貪與惡,大街上沒有了行人,街頭巷尾的房屋裏不時傳出淒厲的喊叫聲,路邊隔幾步便可看見被殺死的平民百姓,以前活躍在街上的西域各國商販已經銷聲匿跡,往日繁華,皆已在戰亂中消失了,正如薛萬均所言,浮圖城已經幾乎成了廢城、死城。

    城主府後宅中,侯君集摟着異域風情的侍妾,手裏搖晃着夜光杯,杯中盛着葡萄酒,可謂是快活似神仙,這種快活被一名將領的求見給打破了。

    侯君集滿心不耐,“有屁快放,明天就開拔了,有什麼不能明天說”,縱兵三日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繞是侯君集膽大狂妄,他也不敢再耽擱下去了,畢竟高昌還未滅,停留三日還可以說整頓兵馬,時間久了就不好說辭了,而且拖延久了難免生出變故。

    “大帥,前去西突厥平亂的兵馬回來了,只是”,那將領看了看侯君集,嚥了咽口水,似乎知道接下來侯君集會發怒,忙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只是只回來了步卒,中郎將薛仁貴率領一萬精騎徑直去了高昌”。

    侯君集聞言噌的一下坐直了,“你說什麼?那薛仁貴小兒去了高昌?”

    “是的,回來的步卒是這樣說的,薛仁貴率領騎兵一人雙馬,輕裝簡從,徑直從伊列河去了高昌”。

    砰的一聲,一支上好的夜光杯被侯君集摔在地上粉碎,“無恥小兒,搶功搶到本帥頭上了”,只在一瞬間,侯君集便明白了薛仁貴的意圖,一把推開身邊的侍妾,走到地圖前面,看了看咬牙切齒直說道:“穿越草原沙漠戈壁,趁鞠文泰等人注意前線之際,從後方直取高昌,呵呵,小賊倒是好膽色”。

    說着猛的轉身,“傳令下去,所有將官酉時集合,明日清晨,兵發柳谷”。待得那將領下去傳令了,侯君集臉色猙獰,“小賊,就看誰更快了”。說着瞥眼看着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侍妾,咧嘴桀笑,將案桌上的果盤酒壺掃落在地,一把將其扯過來就按倒在案桌上。

    高昌城,王宮之中,沒有了往日的載歌載舞,只有一片死寂,殿中衆臣表情不一,或是瑟瑟發抖,或是面如死灰,或是神情恍惚。

    王座上的鞠文泰兩眼發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腦門上滲出來,聚集在鼻尖上,雙腿也不聽使喚,竟如篩糠一般的亂顫,嘴脣都是不由自主的顫抖着,手顫顫的指着殿下跪着的信使,許久方纔聽到他結結巴巴的問道:“你說突厥人投降唐軍了?”

    殿中信使直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重複說道:“阿史那矩率突厥人全部投降唐軍了,他還想要抓住大王子,幸虧張宛臣將軍拼死擋住了,現在大王子已經退守柳谷,浮圖城還有一萬突厥人全歸唐軍了”。

    “全歸唐軍了,全歸唐軍了……”,鞠文泰呢喃着,向後一仰,癱坐在王座上,看着殿頂,眼神空洞,忽的頭,忽的頭一歪就暈過去了。

    “大王,大王,快傳醫師”,王宮中頓時亂作一團。

    高昌城東的數十里處,有一條狹長的峽谷,峽谷橫亙在高昌城的正前方,因爲生長着茂盛的紅柳樹,所以這條峽谷就叫做柳谷,高昌在柳谷一側修建了長長的城牆,作爲關隘,也是作爲國都高昌最後一道防禦,柳谷一破,高昌城將再無屏障。

    此時,柳谷已經是風雨欲來風滿樓,大王子從浮圖城倉皇逃回的消息已經傳來了,防守將士也都是心生懼意,城牆之人,看着面前的天然溝壑,鞠智盛沒有半分血色的臉色仍是沒有絲毫信心。

    看了看身邊沉思的張宛臣,鞠智盛心裏也是充滿感激,當日多虧張宛臣收攏殘兵,拼死護着鞠智盛逃回,“張將軍,你說單憑這道屏障可以擋住唐軍嗎?”

    張宛臣眼底盡是疲憊,聞言也是抖擻精神,“先父曾經教過末將,一味地防守是被動的,總會有敗的一天,唯有主動出擊方有勝算”。

    鞠智盛聞言嚇了一跳,急道:“主動出擊?張將軍慎重,唐軍兇猛,不可力敵啊”。

    張宛臣聽得此話,拳頭一捏,看了看將無戰心,兵有懼意的高昌將士,心底也是生出悲哀,這就是他們父子效忠的高昌啊,無奈只得苦口婆心的勸道:“值此時刻,大王子切記不可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唐軍雖猛,但也並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最大的缺點就是遠距離作戰,後勤給養供應困難,數萬大軍每日所消耗的糧草就不知凡幾,末將生長於高昌,熟知地形,願率千餘精銳敢死之士,繞道襲其糧道,焚燬糧草,只要其糧道一斷,不出旬日,自當退兵”,張宛臣握緊拳頭,緊緊看着鞠智盛,此時此刻,他所想到的唯有此計,就看鞠智盛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很顯然,鞠智盛並沒有,剛開始鞠智盛還眼睛一亮,斷其糧道,沒有糧草,唐軍在這荒漠戈壁裏只能喫土了,但仔細一想,又忙是搖頭,“現在唯有張將軍可以守城,張將軍不可輕動,而且唐軍人多勢衆,押糧之人肯定也不會少,劫糧的人少了肯定打不過,多了又難以偷偷的繞道而走,不行不行”,鞠智盛直是搖頭,說着甚至有點覺得此計甚是荒謬,幸虧他及時阻止的感覺。

    張宛臣聞言大急,直道:“大王子所言有理,所以末將才說僅率千餘精銳,值此危急存亡之際,唯有末將不計生死,率敢戰死士拼死一搏方纔有些許勝算啊,大王子三思啊”。

    鞠智盛聞言眉頭一皺,被張宛臣的臉色語氣逼得有幾分不爽,甩手怒道:“張將軍如此急切出城,莫不是畏懼唐軍兵鋒不成?”

    張宛臣聞言瞪大眼睛,緊緊瞪着鞠智盛,半晌,方纔重重一嘆,“末將父子兩代忠於高昌,豈會貪生怕死,既然大王子不許此計,那末將唯有與此城共存亡,以明我心”。

    鞠智盛聽了也是面色緩和,拍了拍張宛臣肩膀,“一切託付給你了”,說罷轉身離去,獨留張宛臣看着城下隨風搖盪的紅柳樹深深嘆了一口氣,既然一切託付與我,爲何不聽勸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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