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變身靈山大師姐 >0854 別經年(第四章)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燭火搖晃,影子也模糊不可見,一切皆暗淡,萬物皆零落,一切都歪斜。

    人影闌珊,那是柳扶風的影。

    我錯了嗎?

    堅韌如她,也開始動搖。

    動搖只是片刻。

    心如磐石。

    站在一個角度上,她錯的離譜,可是在另一個位置,她從未錯過。

    從未。

    柳扶風有一句話想要和陸綾說,無法開口。

    她肩上的負擔,本該有一些是陸綾身上的,或者說本該是雪女身上的。

    說了沒有意義,也沒有想過說。

    她擦乾了淚痕,手上傷痕恢復如初,不見一丁點傷痕。

    柳扶風望着陸綾的三千煩惱絲,說道:“那詞呢?”

    她不甚懂詞。

    陸綾彷彿預料到了,說道:“詞……”

    “等等,轉過來。”柳扶風說道。

    陸綾的臉,她少看一秒都心痛。

    “不要。”

    意外的,陸綾拒絕了,她說道:“聽我的。”

    柳扶風無法要求,只是無言。

    陸綾背身說道:“詞是抒情?也不算,明志?大概吧,我也不懂了。”

    她不懂,柳扶風懂。

    志就是情,這是柳扶風已經確認的事情。

    柳扶風說道:“說吧,我聽。”

    “好。”

    柳扶風問道:“對了,這次不用寫的了嗎?”

    陸綾聞言,小臉微苦:“手腕疼。”

    剛剛已經是超長髮揮了。

    柳扶風沒忍住,嗤的一笑,說道:“好好好,那我們便不寫了。”

    能笑出來,她很努力了。

    悄悄的收起了桌上那張宣紙,而這一次,更是不敢觸碰了。

    陸綾說道:“其實這首詞纔是我最早掌握的,想要給師妹你聽的,也是在上元節準備的,本來想在下一次上元節的時候給師妹你聽……”

    聽字說一半,便是戛然而止。

    師妹該是聽不見了。

    柳扶風輕言道:“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是上元節。”

    “好。”陸綾笑了,這是她聽過的最美的情話。

    屋外,那覆巢之下有了完卵,因爲雪從來都是溫柔的,總會留一線生機。

    陸綾頓了一下,說道:“詞是……青蓮池上客·元夕。”

    柳扶風點點頭,說道:“青蓮池上客是雙調六十八字,前後段各六句、四仄韻,也有青玉案、一年春的說法,而元夕既是元宵、又稱上元。”

    陸綾稍有不滿,背身說道:“師妹你不說你不懂詞嗎?”

    柳扶風輕笑,說道:“也懂一些。”

    虧了懂一些。

    輕鬆了些許。

    一年春和上元,也該是輕鬆的詞了。

    柳扶風傾聽着陸綾的話語。

    少女聲線啞而溫柔,娓娓道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柳扶風陷了進去。

    焰火漫天,火樹銀花,正如上元節的狂歡,邳城的上元節也是十分熱鬧的,燃放的煙火,先衝上雲霄,而後自空中而落,好似隕星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陸綾說着,頓了一下。

    車馬、鼓樂、燈月交輝的人間仙境,寫民間藝人們載歌載舞。

    柳扶風卻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很美的場景,她很難想象,只是學了那麼短,陸綾是怎麼有這樣的辭藻。

    她也不想。

    陸綾該是最優秀的。

    陸綾繼續說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柳扶風笑了。

    她看着面前的姑娘,這句話就是對陸綾最好的寫照,也是她最想看到的陸綾的狀態。

    陸綾指節發白。

    全詞。

    有兩種意思。

    她希望師妹理解的是第一種,畢竟,師妹說不懂詞。

    因爲她本想說的雙關,她已經不配了。

    陸綾說道:“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轉頭。

    柳扶風正在那殘燭映襯着的火光下。

    陸綾一笑,說道:“找到你了。”

    那笑如同深淵中開着最美麗的花。

    可花在美麗,也身處深淵。

    柳扶風也笑了,說道:“師姐你在這裏等着我呢。”

    “嗯。”陸綾趴在桌子上,枕着臂,晃着腦袋。

    接下來,柳扶風自然是表達了對陸綾詞的無限喜愛,情緒好了,陪着陸綾聊了很多,在那搖曳,隨時可能斷掉的燭火前。

    看着師妹沒有什麼問題,陸綾鬆了一口氣。

    不知柳扶風是懂了,還是沒懂。

    可惜。

    不懂詞,不代表傻。

    她什麼都知道。

    當然,不懂詞也就不懂陸綾這首詞意味着什麼,那是大學問者的真知灼見,不是一個小姑娘可以說出的。

    明白意思,不懂境界。

    柳扶風認爲陸綾或許是想說,無論外面的光輝再美,再風光,只要她身處之地,哪怕是燈火暗淡悽慘之處,她也會找到她。

    還有一種。

    孤芳自賞。

    像站在熱鬧氛圍之外的那個人一樣。

    陸綾即是柳扶風,是燈火下那個人。

    可本應該是孤高的情感在柳扶風眼裏透着不安。

    不安。

    不該不安的。

    陸綾周邊的環境……只有靈山。

    她對靈山不安。

    她知道了什麼。

    柳扶風皺眉。

    而一旁,陸綾收起了筆,收起了墨,收起了硯,也收起了躁動不安的心。

    柳扶風錯了。

    她不安的不是環境。

    陸綾認爲在燈火闌珊下的,應是即便處在幽暗環境也一塵不染的人,不是她這個已經髒透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

    上元節燈火闌珊的人該是師妹。

    陸綾是這麼想的。

    就如同此刻,在陸綾的角度,燈火闌珊下的影一直有且只有柳扶風的影。

    從一開始,她選擇坐在這個位置之時,燈火就只映在柳扶風的身上。

    陸綾垂下眼簾,美人痣微沉。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已不配燈火闌珊的意境了,配的只是那搖擺的悽慘。

    那些純淨的年華,早已便一去不復返。

    柳扶風不懂。

    當然不懂。

    她不會想到,陸綾要做什麼,這是最大的變數。

    柳扶風誇讚了陸綾,便問道“師姐,你的琴藝怎麼樣了。”

    陸綾取下耳墜,說道:“刻羽琴的話,應該還可以,要聽嗎?”

    “聽。”

    柳扶風當然說聽。

    ……

    泉水叮咚。

    九峯中一切都在變化,時光流逝。

    曲清婉,人亮麗,琴服寬敞,金色古琴聲色流轉。

    耳邊是溫和的音色,眼中是喜歡的姑娘,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這便是此間幸福。

    陸綾真的進步了很多。

    柳扶風想。

    忽的一怔。

    是了。

    這也表明,時間過去很久了。

    她便再也移不開視線了。

    在一起的時間只會越來越短。

    此去別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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