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靠着的姿勢不動,我將眼睛眯起來,在衆人身上掃視,然後收回去,再掃視,再收回去,這樣不斷重複着。
這時候,真是完全沒事幹了,我們暫時不會出去,外面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殺進來,所以我只能通過這樣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
掃着掃着,我倒是看到憐星突然站起來,也是目光在四周一掃後,她看到我這裏,碰巧和我對視一下。
緊跟着,她就到我邊上來坐下來,也不說話,不知道想幹什麼。
我邊上的李妍也是假寐,憐星過來的時候,他眯着的眼睛緩緩睜開,只是看了一眼就閉起來,然後身體往一邊略略移開,似乎是要給我和憐星留出空間。
對他這樣的做法,我心裏並沒有什麼感激之情,因爲我認爲這是沒有必要的動作,我和憐星之間又沒有什麼見不得的事情,不擔心被其他不知情的人聽去了。
不過,他已經主動移開了,我也就沒說什麼,總不可能這時候再讓他移回來吧。
吸一口氣,我注意力放在憐星身上,發現她這時臉上的表情挺古怪的,我就隱約明白她過來是爲了什麼。
可這種事情還是要她自己主動開口才好,於是我故意不點破,只是道:“你過來有什麼事跟我說嗎?”
她兩隻眼睛馬上有點發紅,看了我一下,點頭的時候就已經把頭低下去,顯然心中非常不平靜。
可以看出來她心中的掙扎,所以我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等她做好心理準備。
過了好一會兒,她聲音低沉地問道:“鄒芻是死了吧?”
她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一邊的長大哥卻是一下子站起來,對我做了個“過去看看”的手勢,然後就去被封堵起來的一邊。
明白他應該是去檢查封堵的情況,我就沒有跟他多說什麼,專心解決現在出現在憐星身上的問題。
“他死了,你知道的!”
我說完,她臉上的痛苦表情一下子僵住,道:“那你說,他是爲什麼而死?”
問話的時候,她兩隻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正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大概知道憐星是什麼情況,所以有對症下藥的法子,就直接道:“他是因你而死!”
“因我?”
她自己心裏絕對有着這樣的答案,但她或許不敢揹負鄒芻因她而死的罪責,就不敢承認這樣的答案,在心中否認這個答案,而現在被我將她想要掩蓋的東西直接揭穿了,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我這時候需要做的,是讓她明白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不能因爲鄒芻爲她而死而背上負擔,從此不敢前行。
“他……爲什麼要因我而死啊……讓我自己死掉不好麼!”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兩隻手將自己的頭抱住,埋在胸口,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樣子。
不僅如此,她的話音中還有了啜泣的感覺,似乎是心中的情感再也壓制不住了。
見她這樣,我心裏只能苦笑,暗道:不愧是從水月樓出來的人,越是像這樣接觸世事少的人,越是可能會因爲這種事情把自己逼到死衚衕裏。
“你很自責麼,因爲鄒芻是爲了救你而死的,因爲你害死了他,是麼?”
她緩緩擡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面,還是咬着牙對我點頭,認同我的話。
我則是苦笑,擡手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一下,道:“你現在,心中的負疚感有多少呢,如果說我現在殺了你,讓你去向鄒芻謝罪,你也願意麼?”
在一般人眼中,我說這種話多半是要遭人白眼,甚至是捱揍的,而現在的憐星可不算是一般人,她是一個自定義的負罪者,一個從心裏希望獲得解脫的人。
她道:“如果這樣真的可以恕罪,你就殺了我!”
聽到這種回答,我心中只有“果然”兩個字,這時候的她,就和那時候的我幾乎完全一樣。
擡手在她的臉上捏一下,我看着她笑笑,她倒是淚水不再流,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並不理解我是什麼意思。
我笑道:“我問你,你知道鄒芻爲什麼選擇救你嗎?”
她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徹底定格住,顯然她根本沒有想過這個非常基本的問題。
想了老半天,她想不出來,只能看着我搖頭。
她這樣的回答還是很誠實的,我對她笑一下,說道:“在當時那樣的攻擊下,你和鄒芻他都是必死無疑的,在這時候,鄒芻他做出反應,幫你擋一下,讓你活下去。”
憐星不理解了,嗓音嘶啞道:“可這是爲什麼呢,他爲什麼要救我呢,讓我一起去死不好麼,至少我不會因爲以他的死亡換來生存的機會而痛苦了!”
我知道,她還在鑽牛角尖,而且這樣的問題也不是我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所以我沒有任何意外。
“我問你,當你和鄒芻一起落入險境時,在兩個人都要死,但可以一人救回一人的時候,你首先反應過來了,你會去救鄒芻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
想了一下才說道:“如果我不救,兩個人都要死的情況下,我可能會去救他,活下來一個總比兩個人都死要來得好些。”
我笑了,問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又是出於什麼理由救他呢?”
她有點古怪地盯了我一眼,道:“我剛纔不是回答了麼,活下來一個總比兩個人都死要來得好些。”
沒想到她會把之前的回答重複一遍,我只能道:“不是這種表層的原因,我想知道更深層次的原因,你到底是爲了什麼救他?”
她被我問的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藏在心中的答案,這時候還沒有將她完全開解,但她心情至少不會像之前一樣了。
過了一陣子,她似乎找到了答案,道:“在那種情況下,我是必死無疑的,而他還有活下去的可能,我當然要去救他,或許他還有什麼想要去完成的事情,就讓他代替……”
說到這裏,她一下子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非常有趣。
見她這副樣子,我笑了,說道:“怎麼樣,找到答案了吧?”
她此時眼中已經沒有了傷感,或許是已經將傷感深埋心底,開始接受這一切,並且準備堅強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