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不僅覺得自己錯了
更十分後悔。
如果不是他將這個皇位交給衛奕,衛奕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說到底,他纔是罪魁禍首
衛奕聽完他的這番感嘆,腳步踉蹌了幾絲,說:“所以,你還是認定朕與秦大人的死有關”
景容痛心的同時,眸中也徒然升起了一抹冷意,正色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京畿一帶從未有山匪出沒過,就算有,也沒人敢殺了秦大人秦大人武將出身,征戰沙場多年,大臨無人不知,那幫山匪別說殺人,就是連他的馬車都不敢靠近,除非有人下令,故作迷陣,以山匪之名殺人,而敢下令殺秦大人的人,臣能想到的,也只有皇上了。”
篤定
衛奕隻手抵在桌上,撐着身子,眸底沉下一片暗影:“景容,你怎麼能懷疑是朕下令殺了秦大人朕是什麼人,你和舒兒再清楚不過了。”
呵呵。
景容:“回京路上,我一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朝中發生的種種一切,不得不讓我懷疑你”
“”
“但凡調升官員入朝,一定會着吏部和戶部查明官員檔案和人品處事是否清白,既然查得那麼詳細,那麼,你又豈會看不出那些被你提拔上來的官員有問題既然有問題,爲何還要用而那些一一被你罷免的官員,他們都在朝中爲官了數十年,鞠躬盡瘁,所行之事,樁樁件件都可公諸而論又怎麼會利用職權貪贓枉法私下謀官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幾乎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全部扣到了他們頭上,這會不會太巧了
還有餘大人的案子,雖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是兇手,但其中疑點重重,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那些所謂的證據根本不足以將他定案,可厲大人卻突然下令要儘快結案,若不是雲舒,餘大人現在已經死了,這案子也不會真相大白而厲大人此舉,並非他的作風,也並非刑部上下的作風,除非,是有人暗中下令,要他立刻結案,從而定餘大人一個殺人的罪名,而當朝能驅使厲大人的結案人,也只有你”
景容氣場凜冽,直逼衛奕。
此刻的衛奕,如同被人扒了皮,藏不住一丁半點,但從他的臉上和眼神中卻看不到半點緊張和心虛,反而一副坦蕩蕩的君子模樣,只是眉眼間,卻多了一絲幾不可見的陰狠。
他說:“你知不知道剛纔這番話,就足以讓你惹來殺身之禍。”
提醒
景容不畏,眸中泛寒,繼續說:“你是大臨天子,整個天下都是你的,甚至你的一句話,便讓人皇命難違可如今,你就像你寫的那副字,明明是一首好詞,偏偏要在其中加了幾筆,導致善成了惡,好也成了壞。”
“”
“衛奕,究竟你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痛心疾首。
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衛奕竟有種無比輕鬆的感覺。
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擔子。
而身上那層僞裝的皮也終於可以脫去,不用再活在那張虛假的皮囊下,繼續做個人人口中的傻子
那不僅是對權力的渴望。
還有恨。
還有心底的不甘心。
他笑了一聲,俊朗的臉上漫上了一抹狠厲之色。
與剛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此時,他身後那塊塗着暗紫色釉的屏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三條龍那精銳的龍眼彷彿正看着他一樣,那些利爪,也彷彿要朝他撲了過來。
緩時,他涼薄的聲音響起:“你既然都知道了,朕再與你假言說辭,也沒有任何意義。”
景容神色微頓。
“或許,你覺得朕狠心,可真正狠心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衛奕斥責。
二人對視
彼此帶着一股暗勁。
衛奕繞過面前的長桌,走到景容面前,眼瞳深眯道:“自朕登基以來,朝臣就因朕的身份而諸多議論,皆說朕是個傻子,是個連冷暖都不知的傻子,你雖然輔助朕穩住了根基,但也鉗制着朕人人都說你是大臨第一位攝政王,說朕只是一個沒用的傀儡,半年,整整半年時間,朕坐在那張龍椅上,被人稱之爲皇帝,手裏拿着掌管天下的玉璽、高高在上,可那幫依附你的朝臣何曾聽過朕一句話朕這皇帝就等同虛設,直到現在,朕也無法走出你的樊籬,一直裹足不前,活在你的影子下。”
原來,他心裏一直積累着怨恨。
景容冷然啓脣:“你罷免那些官員,殺了秦大人,又想殺了餘大人,所有的目的,都是爲了制衡我。”
“不全是”衛奕眉尖微揚,“當初御國公要帶兵圍攻先皇時,你曾答應過朕,到時會饒他一命可是景容,你卻親手殺死了他,是你拿着劍,親手刺向他胸口的,縱使他千般錯、萬般錯,可到底,他還是朕的爹”
他聲音顫抖。
所爲,他還爲了報仇。
景容也終於恍然明白,道:“原來你心裏從始至終都沒有放下過所以,你也從來沒有放下過雲舒,對嗎”
提到紀雲舒,衛奕狠厲的眼神稍稍收去,面色憂傷,坦白道:“是,朕的心裏,不管現在還是將來,都沒有放下過她原本在錦江時,朕已經和舒兒定下了婚約,要迎娶她的人本應該是朕,爲了她,朕甚至可以放棄整個江山,可她心裏只有你,無論朕對她再好,她都只拿朕當做親人。”
他繼而又苦澀一笑,“親人這兩個字成了朕與她之間最大的障礙,註定這一輩子,都無法越過,從你帶她離開京城的那一天,朕就知道這輩子都要失去她了,而朕所剩下的,也就只有這片江山”
然而這樣的衛奕,是可憐的
是陌生的
也是孤獨的
他承受着失去一切的痛,也承受着心靈上莫大的悲哀。
而唯一彌補的方法
就是拼盡全力,搶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