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出站,鐵道兩旁的低矮民房在眼前忽閃而過,相同的風景,前段時間看時,卻是另一種心情。

    幾天前,我們追尋康教授的絕筆信直奔川蜀大地,當時,我和顧奕芯慷慨激昂,看着黑虎山地圖分析着即將開啓的未知旅程;當時,黑牛信心滿滿的做着發財夢。當時,我們對隱藏在金飾牌背後的一切事情毫無所知。

    我們原以爲,這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山林探險。但是,短短几日,我們經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闖入千年地宮,親眼目睹了妖魅之事!大戰屍煞,擺脫亡靈,我們見證了一些人的死亡,也親手揭開了隱藏着千年的祕密。

    我知道了我是誰,也看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四塊可以找到天宮的金飾牌、古墓中出現的神祕人、縈繞在我們周圍的不明勢力……我知道,這場角逐可能纔剛剛開始!

    我坐在摺疊椅上發呆,偶然瞥見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顧奕芯,一陣深切的自責感襲來:當初真不應該連累她一起進黑虎山,如今,康教授沒有找到,顧奕芯反而落了個昏迷不醒的下場,我不知道回京之後應該如何向她的父親交代。

    黑牛買來三碗方便麪,看我滿腹心事的樣子,一邊喫着一邊開導道:“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要買轎車。老蘇,你也甭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得了,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我和小哥幫你扛着嗎?天塌下來先壓個高的,地裂開來先埋身胖的,怎麼都輪不到你來衝鋒陷陣。”

    我無奈的笑了一聲,懟道:“你那俗話可不俗,話裏話外都透着享樂主義的色彩!”

    “還別說,我就信奉享樂主義!要不是爲了讓小哥品嚐一下人間煙火的味道,我就買它一大袋子牛肉乾和烤雞了!”黑牛把方便麪放到高墨離面前的窄桌上,介紹道“來,小哥,這叫方便麪,是最大衆的美食!”

    說罷,黑牛準備幫他打開,卻見高墨離把方便麪的紙蓋子撕開一角,熟練的往裏倒了些熱水,又用叉子把將開口封住。

    黑牛和我對視一眼,笑道:“感情兒小哥以前喫過方便麪?看這老練程度,肯定還沒少喫!”

    高墨離坐在一旁沒有搭話,望着車外飛閃而過的風景,一臉平靜。五分鐘之後,方便麪泡好,高墨離喫罷,兀自爬到二層的牀鋪上睡覺了。

    我們牀鋪隔壁住着四個收貉子皮的客商,他們個個身寬體胖,一頭髮膠,清一律皮夾克加皮夾子的裝備。憋着生硬的京腔兒胡吹亂捧的侃大山,看到我們坐在過道兒裏喫方便麪,含沙射影的罵我們是鄉巴佬,品味低下,言語間充滿侮辱,輕蔑和挑釁!

    黑牛臉一黑準備上前理論,被我一把拉住,將其火氣生生按壓下來。黑牛不爽道:“有些孫子倒是想喫滿漢全席,可是有嗎?鸚鵡學舌兒,憋了股子不倫不類的京腔兒,還真認爲自己他媽的就四九城兒的大爺了!”

    那幾個皮夾克聽後極爲不爽,騰的一下圍過來,仗着人多勢衆想和黑牛動手

    。我看了一下,心想,別說就你們幾個酒囊飯袋,就算再加一倍,都不一定是黑牛的對手。但是,在火車上一旦動起手來,不免會引起騷動,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我趕緊站起來,對那幾個人拱手道:“得嘞,哥幾個,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沒必要爲了幾句話崩了面子,拉仇恨不是?”

    一個胖男人對我斜視了一眼,輕蔑的吼道:“滾一邊去!誰他媽和你是哥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土鱉樣!”

    黑牛騰的一下子站起來,也吼了起來:“老蘇你丫怕個屁呀!我今天就讓這孫子長長記性!非打得他連土鱉都不如!”說罷,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

    車廂裏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從臥鋪上下來,擠到過道兒裏看熱鬧,我一看,壞了,這事情要鬧大了,一會肯定得把乘警招來。

    我趕緊拉住黑牛揚起的拳頭,勸道:“得嘞,牛局長,你這還真動起手來了,這要傳到你們局裏,影響多不好。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說你執法者犯法,有失體統!”

    黑牛看了我一眼,目光裏充滿“你丫編瞎話都不帶打草稿,張嘴就來”的意思。

    對方一個小眼睛男人一聽我這話,趕緊笑嘻嘻的說到:“吆,我還想這位大哥怎麼這麼俠義、正氣呢,原來是位局長,得罪得罪!”說着,從皮夾子逃出一張名片,彎腰雙手遞給黑牛:“今天確實是兄弟幾個不對,回京之後,我設宴賠罪,還望大哥給個面子。”

    常年混跡生意場的人圓滑的很,雖然勢力、發橫,那也只是針對尋常人。一旦碰上個官面兒人物或者摸不透的人,寧願自降身份,好話說盡,也不願冒險得罪人。

    黑牛撇了一眼,沒有接他的名片,被我抓着的胳膊仍在使勁,看樣子他特想揍對方一拳。

    車廂的門被打開,一個乘務員厲聲喊道:“都站在過道兒裏幹嘛呢?發生什麼事了?”

    我把黑牛舉着的拳頭硬按下來,順手接過小眼睛的名片,說到:“我先替牛局收下了。”

    乘務員擠過人羣,來到我們面前,詢問情況,我和小眼睛一起打哈哈糊弄過去了。

    當下無話,我和黑牛各自回鋪休息。不出片刻,黑牛便鼾聲大起。我躺在臥鋪的第二層,和高墨離的臥鋪平行,扭頭看了一眼,發現他頭朝裏睡得正香。我心想,以他天生的警覺性,黑牛剛纔這一番鬧騰他肯定醒了,可能只是懶得管這些俗事罷了。

    列車在軌道上飛速前進,穿過形形色色的田野和小鎮,夜幕降臨之時,火車駛入了山嶺地帶。綠皮火車如狂奔的長龍般,穿越一個又一個或短或長的隧道。隧道里的燈光和山林間濃重的黑色不斷交閃,晃得我無法入睡,我所索性把窗簾拉上,扭頭朝裏。

    廣播關了,乘客的聊天聲也逐漸稀落,最終車廂裏一片安靜,只剩下鐵軌上發出的“哐當哐當”聲,我就此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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