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古夏國國都，刑場前。
這是一座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行刑臺，刑臺約半人高，檯面中央部分一片烏黑之色，據說是因爲殺了太多的人，血跡乾涸沾染而成。
刑場行刑一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國都，居住在國都裏的民衆奔頭相告，都紛紛趕來圍觀。
生活在這繁華的國都中，任何事都已經不新鮮了，唯有這行刑之事，還能足以引起民衆波瀾不驚生活中的一絲波瀾。
午時還未到，前來圍觀的民衆就已經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都爭相議論着這次要被行刑的對象。
“聽說又有人要被處死了，不知道這次又是犯了什麼罪名！”
“還需要什麼罪名嗎，這些年來殺的人還少嗎，只怕是哪個倒黴蛋又撞槍口上了！”
“是啊，半個月前那個男人，不就是因爲在鄉野說了一句侮辱朝堂重臣的話，不就被殺了嗎，這次我看也是差不多！”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這次被處死的人中，有一人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呢！”
“什麼，連新科狀元都被殺了，這是什麼道理？”
“噓……噤聲，禁衛軍來了！”
忽然，喧囂的人羣一下子死寂了下來，所有人都像是見到了天敵剋星一般，急忙用最快的速度閉嘴噤聲，而後目光向着禁衛軍的方向望去。
但在看到押解犯人的竟然是禁衛軍時，所有圍觀的民衆，不禁又都大吃了一驚。
禁衛軍是專屬於國君的衛隊，沒有極其嚴重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出動這支禁軍的，而一旦禁軍出現，也就意味着事情已經嚴重到了一定程度。
禁衛軍自宮廷之中，整齊劃一地列隊而出，在兩列隊伍之中，押解着五個身穿囚服之人，這些人中，其中四人在知道自己是在奔赴刑場的路上，便也無所忌憚地又呼又喊了起來，儘管蓬頭垢面，但卻十分地自信，口中不停地大喊着。
若是平日裏，民衆們見到這般情形，必定要附和一番，甚至與那死囚犯互動一下。
但是今日這次，沒有一個民衆開口說話，禁衛軍的身影，彷彿是一把把利劍一般，懸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只要稍不小心，便會直接掉落下來。
五人中，唯有軒轅書生一言不發，他的目光有些呆滯，但並非被即將處死嚇得，而是在思索着昨天雨夜中，他聽着雨聲雷聲，心中產生的那一絲若有所感。
不知爲何，明知自己是在通向死亡，他的內心卻十分安然，沒有太大的悸動。
此刻的他，正在品味着那一句佛偈：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是啊，世間的一切，都如同夢幻泡影一般，不過轉瞬即逝，什麼纔是永久的呢？
朝堂？郡王？
天道？仙界？
軒轅書生仍在認真地思索着，他感覺押解自己的馬車已經停下，自己被幾個禁衛軍架着，走到了行刑臺的中央，隨後，只見其中一個禁衛軍揮動了一下手中長槍，直接將軒轅書生的一條腿打折，強迫他跪了下去。
軒轅書生只吭哧了一聲，鮮血順着小腿流了一地，再次浸染了這片褐紅色的行刑臺。
他跪了下去，並非屈服在禁衛軍的權勢之下，而是他覺得，身爲一個死囚犯，在臨死前理所應當地跪下去，這樣劊子手在揮下屠刀時，纔會更加順手一些。
接着，那名身着赤紅色長袍後背繡着獬豸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將一封聖諭攤開，開始宣讀幾人的罪狀。
軒轅書生無意關心他人犯了什麼罪，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所犯的罪孽究竟夠不夠死刑，此刻的他只想趕緊讓劊子手的刀揮下，結束自己的生命，離開這污濁的世間。
劊子手已經將擦拭好的屠刀握在了手中，來到了第一個人的面前，只見他將屠刀高高地揚起，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掄圓了砍了下去，只聽得一聲咔嚓，第一人的頭顱當場滾落在了地上，血噴如注，頃刻間灑滿了行刑臺。
接着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劊子手顯然對此十分熟練，揮砍的動作行雲流水，甚至連每一個被砍下的頭顱切口處，都是一樣的角度，他已經將此技法練至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不讓受刑者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能夠在一瞬間解決所有痛苦的根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劊子手來到了軒轅書生的身後，他正欲揮起屠刀，卻發現自己這把屠刀的刀刃已經有些鈍了，先前連砍了四個頭顱，刀刃不鈍是不可能的，但他砍得太過盡興，暢快淋漓了，以至於忘了每砍三個人，就要換一把屠刀的規矩。
劊子手轉身對着赤袍男人示意了一下，赤袍男人點了點頭，於是那名劊子手下臺去清理屠刀。
場中再次陷入了死寂，在軒轅書生的旁邊，是四個無頭屍身，四個頭顱則是滾落在了一旁，無比鮮豔的血液，各自東西南北的流淌着，似是形成了一道詭異的圖案。
軒轅書生無意間向着自己左邊瞥了一眼，看到了這些血液組成的詭異圖案，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有什麼疑惑和不解突然解開了似的。
他笑得越發狂妄了起來，嘴角咧開的角度，已經大大超過了狂笑的程度，但他並沒有發出聲響，很久，才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絲沙啞的嗚咽。
圍觀的民衆感到了一絲奇怪，爲何此人在無故發笑，難道他不知道馬上就會被砍頭了嗎？還是說他在見到旁邊的人之後，徹底嚇傻了。
坐在行刑臺後的赤袍男人，瞥見了軒轅書生的姿態後，微微皺了皺眉，對着他厲聲喝道：“軒轅書生，不要無端發笑，你的死期已到，乖乖受死！”
軒轅書生沒有回頭，他聽着身後男人的聲音，鼻腔中發出了一聲冷哼，上下牙齒咬動間，蹦出了來到刑場後的第一句，“乖乖受死？”
第5165章屠刀斷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雖已至午時，但仍然寒氣逼寒氣逼人，天始終陰沉沉的，雖然沒有烏雲，但卻有一種籠罩在人心頭上的陰霾感。
因爲距離的緣故，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軒轅書生的這句話，他也並沒有用力。
事實上，現在的他，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聽見的話，這句話他只需要讓自己聽到即可。
這是他說給自己聽的，亦或者，是說給過去那個天真懷揣理想抱負的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