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心裏卻不以爲然。沒有創新,沒有開拓的精神,科學如何進步?我們的職業說到底是科學,而不是純粹的推銷,這裏面是有着根本區別的。我心裏想道。

    “馮醫生,你到我們醫院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也是我們科室唯一的一位男性醫生了,但是你工作很認真、很敬業,大家對你的評價都很不錯,病人對你的反應也比較好。這次職稱評定的事情你的呼聲也很高,醫院領導那裏我也替你說過好話了,你好好幹吧。不要成天去想那些不合實際的、好高騖遠的事情。我們婦產科的那些常見疾病就夠你研究一輩子的了。說實話,關於女性激素方面的問題,我研究了一輩子都還沒有完全搞明白呢。比如,女性更年期的問題,如果你對這個課題有所突破的話那可就不得了了。這可是世界性難題,比那什麼試管嬰兒難多了。你說是不是?”她接下來又說道。

    我再次點頭。她的這句話我倒是很贊同,因爲她所說的關於女性激素方面的問題,特別是女性絕經前後出現的更年期問題更是一件難以突破的科學難題,這裏面不但包括激素變化的問題,而且還有生理、心理的各種變化。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研究它,但是卻很少有人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這個問題與人類癌症、心臟病、病毒感染等一樣,都是屬於世界性的難題。其中任何一項研究能夠得到突破的話,諾貝爾醫學獎就非他莫屬了。

    現在的人們往往存在着一個誤區,那就是總認爲癌症是奪去人類生命最大、最可怕的敵人。其實不是這樣的。

    據近年來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數據表明,世界最致命的十大疾病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心臟病。心臟病是北美、歐洲、大洋洲主要的疾病,特別是老年人所受的此病威脅最大,僅美國每年就有七十五萬人死於此病。其次纔是惡性腫瘤。接下來依次是腦血管病變,也叫中風或腦溢血。胃腸炎,包括痢疾。流行性感冒及肺炎。支氣管炎,包括肺氣腫和氣喘。糖尿病。結核病。感染性疾病及外傷。

    從秋主任辦公室出來後我頓時爲難了:還去不去章院長那裏?

    秋主任的話雖然並不是完全的正確,但是她說的也確實很有道理。試管嬰兒項目固然重要,但是它涉及到的科室太多,經費問題也是一個大問題,遠遠不如我以前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坐在辦公室裏面有些不知所措,因爲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回覆莊晴。當然,最根本的不是莊晴那裏的問題,而是她要去面對章院長。

    我正爲難的時候莊晴卻來到了辦公室裏面,“現在有空了吧?走吧。”她對我說。

    “莊晴,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搖頭苦笑。

    “怎麼?主任不同意?”她低聲地問我道。

    我搖頭,“不是她同意與不同意的問題,是我確實把問題想象得太簡單了。這件事情很複雜。”

    “那怎麼辦?剛纔我表舅纔給我打電話來問你什麼時候去呢。”她說。

    “啊?你怎麼說的?”我也開始慌亂起來。

    “我說你一會兒就去。查完房就去。”她說。

    我頓時呆住了。

    “怎麼啦?”她問。

    “我現在去怎麼說呢?”我苦笑,心裏暗暗責怪當初蘇華的提議,同時又氣憤自己的多事。

    “你不去就算了。我馬上給他打電話。真是的,你這人!沒事找些事情來做!”她說,轉身出去了。

    我心裏很愧疚,也很鬱悶。

    可是,不一會兒莊晴卻又回來了,“他讓你馬上去一趟,還說正有事情想問你呢。”

    我很是疑惑,“他有事情問我?怎麼會呢?”

    “我哪裏知道?你去了再說吧。走吧,我陪你去。”她說。

    沒有辦法,我只好跟着她出了辦公室。不過心裏依然疑惑:章院長認識我?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問我事情呢?

    章院長是屬於那種性格開朗的人,因爲他是骨科醫生。他個子不高,瘦瘦的,總是給人以很精神的樣子。我剛到醫院的時候就曾經聽說過他的故事。據說他的老婆長得很漂亮,個子也比較高。有人和他開玩笑說:你老婆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什麼上了。他一點不生氣,反而笑着說:鮮花插在牛糞上,牛屎裏面有營養,鮮花越開越漂亮。據說,他的脾氣並不是特別的好,發起火來的時候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還可怕。有一次,骨科的一位病人家屬在病房裏面無理取鬧,揚言要怎麼怎麼地。這時候他出來了,一手拿着釘錘,另一隻手上握着斧頭。他冷冷地看重那位病人的家屬,“你想怎麼樣

    ?我這裏可是各種武器都有。我用這釘錘敲碎過別人的骨頭,用這把斧頭砍斷過病人的傷腿。你要不要試試?”結果那位病人家屬嚇得倉惶逃跑。

    當時我聽到這些故事的時候還不大相信,可是講述的人卻信誓旦旦地說絕對是真實的事情。那位講述人說:“骨科裏面都是用那樣的東西做手術,他當時對那位病人家屬說話的時候還不住地用那把斧頭去比劃那個人的幾處關節部位。那個人嚇得腿都軟了。別說斧頭、釘錘了,骨科裏面哪樣沒有?鋸子、鉗子、鏨子什麼的一應俱全。”

    他的話讓我頓時想起自己在外科實習的一件事情來:那是一次夜班,來了一位手指受傷的病人,是因爲打架的時候被人用鐵錘砸壞了手指。當時帶我的老師就是一位骨科醫生,他把那位病人帶到治療室裏面,先給病人做了局部麻醉,然後對那病人說:“你這幾根手指指骨的頂端全部被砸碎了,必須把碎的部分全部切掉,不然的話很可能壞死,繼續發展下去就可能要截肢了。”病人沒有選擇,只能同意。

    於是我的那位老師就開始用鉗子去把病人指端的碎骨連同碎肉夾掉。可是,由於手指的神經十分豐富,再加上那位病人對麻藥不是那麼的敏感,他即刻痛得哇哇大叫起來。那位老師便吩咐我去把病人的手綁起來,然後繼續用鉗子夾。病人痛得大汗淋漓,同時像殺豬般地厲叫。

    骨科醫生有時候很野蠻。所以我有些相信了那位講述者的話。給我講述章院長這個故事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王鑫。我以前住單身寢室時候的熟人,現在是那位叫小慧的女孩子的老公。

    跟着莊晴去到了醫院的行政大樓。章院長辦公室的門是開着的。

    “舅舅。”莊晴站在門口處朝裏面叫了一聲,她的聲音帶有一種緊張。我急忙地跟了過去,發現章院長正坐在他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在朝我們笑着,“小晴來了?你是馮笑吧?來,快進來坐。”

    “舅舅,我回去上班了。我是專門帶馮醫生來的。”莊晴說。

    “好。你回去吧。你和小宋可是很久沒到我家裏來了,你給他講一聲,週末的時候到我家裏喫飯去。你舅媽唸叨了好多次了。”章院長對莊晴說,滿臉的慈祥。

    “嗯。”莊晴說,“我回病房去了。”

    “好吧。”章院長依然在朝她慈祥地笑。

    我暗自詫異:他竟然不知道莊晴已經離婚的事情?

    我是第一次到醫院領導的辦公室,頓時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起來。

    “小馮,來,你坐嘛。別那麼拘束好不好?”他熱情地對我說道。我這纔去坐到了他辦公桌旁邊的沙發上,屁股只坐了沙發的一點點。正襟危坐。

    “章院長,您找我?”我開始問。

    他頓時笑了起來,“莊晴不是告訴我說你要找我談什麼事情嗎?”

    我頓時尷尬起來,“這個……”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沒事的。我分管業務,我可是接到過好幾封表揚你的信件呢。呵呵!我還正說找機會認識一下你。結果莊晴給我打電話說你想找我說什麼事情。這不是正好嗎?”他笑着對我說道。

    我很驚訝,“表揚信?誰的?”

    “當然是你的病人了。以前就有好幾個病人寫信來表揚你呢,最近有位叫施燕妮的病人也寫了一封信,這個病人你應該記得吧?”他問我道。

    施燕妮?她不就是林易的老婆嗎?我心裏想道,隨即便明白了:人家這是做順水人情呢。一封信,作用說大則大,說小則小。

    我點頭,“她正住在我管的病牀上,還沒出院呢。”

    “小馮,你別小看這些表揚信,這可是代表了病人最真誠的感謝啊。這次職稱評定,我們可是要參考這些意見的。呵呵!其它的我就不多說了,今天算是認識你啦。現在你說吧,究竟有什麼事情找我?”他笑着問我道。

    我沒有了辦法,只好把試管嬰兒的事情向他提了出來。

    他聽完了後開始沉吟,點燃了一根香菸抽了起來。外科醫生大多要抽菸,看來他也不例外。

    一會兒後他擡起了頭來,“小馮,你說說你的想法。你說說我們醫院爲什麼要開展這個項目?”

    我一怔。說實話,我完全沒有認真去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在來這裏的時候我也只是準備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簡單說說這件事情就算了,同時也在估計他會像秋主任那樣直接否決我的這個提議。可是誰知道他竟然這樣問我,而且語氣還顯得很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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