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你不要這麼慣他,不然他根本就不會珍惜你!男人都他媽的是這樣,你對他越好他就越不在乎你。你太單純了,你不懂!”莊晴說,隨即打了一個嗝,手在半空中亂晃,“你去睡吧,今天我得好好教育一下這個男人。無情無義,不是東西!”

    陳圓來看我,我心裏不禁開始生氣,所以也就沒有理會她,“莊晴,你說說,我哪裏無情無義了?行!我無情無義,我走,我走還不行嗎?你以爲我想看到現在的這種事情發生啊?真是的!”說完後我就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我心裏非常憤怒。

    “馮笑,你他媽的真不是男人!我,還有陳圓,我們把什麼都給你了,難道幾句話你都承受不起?我,我他媽的真傻啊?真傻啊!哈哈!”就在這時候,莊晴卻猛然地發出了大笑聲,伴隨着她笑聲的還有哭泣。

    我頓時僵立。

    “馮笑,你,給我回來坐下!除非你今後不再要我了。”莊晴的聲音小了一些,哭泣聲卻在加重。

    我慚愧萬分,緩緩地轉身。

    她並沒有來看我,她在喝酒。門口處的陳圓在給我使眼色,意思是讓我坐回去。

    我坐了回去,“莊晴,對不起。你如果不高興的話就再打我吧。”我柔聲地對她說。

    她伸出了她的手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腕,我猛然地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在我的手腕處。我看見,她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我的肌膚裏面……

    我忍着劇烈的疼痛,另一隻手去端起酒杯喝下。這一刻,我忽然感覺到自己手上傳來的疼痛讓我有了一種欣快的爽意。

    她放開了我的手,我的手腕處已經是鮮血淋漓。陳圓發出了驚叫聲。我朝她擺了擺手,“沒事。你去睡吧。莊晴,來,我們喝酒。”

    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這瓶酒她喝了大半。她大醉。

    “我再去拿一瓶。”我說,隨即站了起來。當我從她身邊經過的時

    現在,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莊晴對宋梅的那種感情。也許在以前她自己也沒有感受到她自己對他用情如此之深,但是現在,一旦宋梅離開了這個世界,完全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的時候她內心的那種刻骨銘心才猛然地、完全地釋放了出來。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有些東西的珍貴。這句話雖然太陳舊,但它永遠都是人們無法擺脫的惡咒。我不也是如此嗎?以前,我是那麼的不珍惜趙夢蕾,直到現在,直到她離開了我,這時候我才感受到了分離的傷痛。雖然我的個人生活比較混亂,但是說實話,在我的內心裏面曾經對她有過的那種珍惜感也就在現在才完全地呈現出來。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的情感往往容易與自己的肉體發生分離,內心的愛與感官的需求往往會不同步、會發生分離。正因爲如此,這個社會上嫖娼的男人才會那麼多,也正因爲這樣,我們醫院裏面的泌尿科纔會出現人滿爲患的狀態。當然,女人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這樣的情況畢竟比男人少得多。

    我覺得莊晴與宋梅的感情與我和趙夢蕾的情況雖然不盡相同,但主要的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真情。或者至少莊晴對他有過真情。現在想來,似乎在有一點上面我和宋梅好像是同一類人——我們的個人生活都比較混亂。但是我和他有一點不一樣,那就是我不會爲了錢財而捨棄自己的愛人。即使我不愛對方也不會那樣去做。

    我想,這應該是做人最起碼的原則吧?

    莊晴,她現在已經醉了,她匍匐在飯桌上面,但是她在哭泣。

    “莊晴,去休息了。來,我扶你進去。”我柔聲地對她說。

    這次她很聽話,因爲她沒有反對。她繼續在哭泣。其實,剛纔我的那句話只是一種試探,因爲她今天的脾氣有些暴烈,所以讓我在她面前不得不小心翼翼。

    她沒有說話,哭泣聲也小了許多。這就表示她同意了我的提議。所以,我站了起來去到她身旁,再次小心翼翼地問了她一句:“莊晴,我們去休息吧。好嗎?”

    她終於說話了,聲音帶着悽楚,帶着哭泣,“馮笑……”

    我心裏在嘆息,同時有了一種酸酸的感覺,俯身去將她抱起,“走吧,我們去睡覺。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是你的生活還得繼續下去不是?”

    她伸出手來環抱住了我的頸項,用她的臉緊貼住我的臉,我頓時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片潮溼。“馮笑,我心裏好痛……”她說,隨即“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的心裏頓時有了一種酸楚的感覺,因爲她撩撥起了我內心的傷痛,因爲我想起了趙夢蕾。

    輕

    輕將她放在了牀上,將被子拉扯過來輕輕給她蓋上,用手去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乖啊,好好睡一覺。”

    “你別走……”她說,聲音柔柔的,依然帶着哭泣。

    “我去給你拿熱毛巾,我給你洗洗臉。”我柔聲地對她說。

    她不說話了。我嘆息了一聲後出門。

    “哥……”出門後就看見了陳圓,她在她房間的門口裏面朝我做手勢讓我進去。

    “幹嘛?”我進去後低聲地問她道。

    “莊晴姐不會出事情吧?”她問道。

    我搖頭,“現在看來不會了。她心情不好,發泄了就好了。”

    她看着我,“哥,你真好。”

    我苦笑,“我不好,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應該離開她。”

    “哥,我睡了啊。我可以去睡你的牀嗎?”她問我道,大大的眼睛裏面帶着期盼。

    “當然可以。”我微笑着對她說,“不過今天我不能來陪你了。你莊晴姐這個樣子,我不大放心。”

    她有些失望的樣子,“那算了。你那牀太大了,我一個人睡會很冷。”

    我輕撫她的秀髮,“乖啊。今天你就一個人睡吧。你代表我給孩子多說幾句話。”她頓時笑了起來,“我已經說過了。我說:寶寶,你爸爸不空呢,一會兒他會來和你說話的。要不你現在就給他說幾句吧。”

    我不禁笑了起來,“現在多少時間了啊?孩子早睡着了。乖啊,你去休息吧。”

    她這才依依不捨地去到了牀上,我有些不忍,隨即去到了她的身邊,俯身去她額頭上面輕輕一吻。她笑了,甜蜜地笑了。

    我再次嘆息,不過這次的嘆息是在我的心裏。

    給莊晴洗了臉,然後去把餐桌上面的東西收拾乾淨、洗碗……做完了這一切後纔去洗澡,穿上睡衣後去到莊晴的房間,到了她門口的時候我猶豫了,我覺得自己現在不應該去打攪她,應該讓她一個人靜一靜。隨即轉身,去到了自己的房間。

    躺在牀上,我看着天花板無法入睡。今天經歷的這一切來得太忽然了,讓我有一種恍若如夢的感覺。

    當我在醫院裏面看見宋梅屍體的時候就已經相信了他已經死亡的現實,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卻忽然地不大相信這一切了。我很懷疑這是一場夢。

    在醫院裏面我經常會接觸到死亡,但以前所接觸到死亡的時候總是會很麻木。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作爲醫生來講,是把病和死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現在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假如當初陳圓就那麼一直地沉睡過去、一直到她生命的消失的話我會有什麼感覺?

    猛然地,我覺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大對勁了——馮笑,你怎麼會去想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事情呢?她不是好好的嗎?不是好好地睡在你旁邊的屋子裏面嗎?而且她的肚子裏面還有你的孩子呢。

    制止住了自己繼續去想陳圓的事情,但是宋梅死亡時候那種可怕的模樣卻再次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面。現在我發現,自己是第一次在醫院裏面對人的死亡感到震撼。當然我知道其中的原因:自己和宋梅太熟悉了,當一個自己熟悉的人忽然在自己面前變成了一具屍體的時候肯定會不一樣的。

    宋梅死了,他以前的音容笑貌已經不再,留下的僅僅是一具軀殼,這時候的他與其它動物沒有任何的區別,就是一具有骨頭、有肉的屍體。他生前是那麼的聰明,那麼的具有雄心壯志,可是一旦生命失去之後那一切都隨風散去了。而他留下的卻是莊晴無盡的傷痛,還有我的感嘆。

    嘆息了一聲後關燈睡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人來到了我的身旁。我不知道是陳圓還是莊晴,不過,我很自然地去將旁邊的她攬入到自己的臂彎裏面,頓時感受到了她對我的依賴和溫柔——她的身體完全地依偎在了我的懷裏,就好像一隻溫順的小貓。

    迷糊中我輕輕地拍打了她的後背,頓時明白了她是誰。莊晴。

    莊晴比陳圓要瘦弱一些,她的後背不像陳圓那麼柔軟。“莊晴,我不想打攪你。我想讓你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我頓時醒了,輕聲地對她說道。

    她在說話,確實是莊晴的聲音,“你一點不生我的氣?”

    我輕輕地攏了攏她的身體,“我怎麼會生氣呢?你面臨這樣的事情,你傷心、悲痛,這說明你對他是一片真情,像你這樣重情的女人,我豈有不尊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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