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讓我感到有些愧意和尷尬,於是急忙地說道:“蘇華,我理解你現在的心境。不過請你記住,我絕沒有把你當成保姆的意思,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說過,今後我會想辦法給你另外安排一份工作的。讓你繼續當醫生的工作。你知道的,專業的東西即使是短時間不用也會丟掉許多,所以我纔想到讓你暫時做這份工作。”

    “謝謝。”她說道,“而且你給的待遇還不低。”

    我搖頭,“陳圓的父親講了,你以前的工資待遇會繼續給你,你仍然是他公司的員工。當然,我們之間的約定也一樣生效。蘇華,我倒是覺得你現在可以趁這個機會多看看書,今年去考博士什麼的不是更好嗎?”

    她搖頭,“今後的政審肯定通不過。”

    我頓時笑了起來,“那還不簡單?到時候改改你的檔案就是了。”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繼續給我找工作。”她卻如此說道。

    “你別誤會。我覺得你可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只要你考上了博士,今後可以去到全國範圍內的任何一所醫院上班。這樣豈不是更好?因爲這樣一來你就可以重新開始你的生活了。”我急忙地道。

    “我都三十好幾了。有意思嗎?”她低聲地說。

    “假如你今後六十歲退休,你至少還可以工作二十多年吧?當然值得。”我說。

    “我好好想想。”她說道。

    我頓時笑了起來,“還想什麼啊?就這麼決定了。”

    “我要考也就考外省的。我想離開這座城市。”她說。

    “可以啊。你的成績應該沒問題的。”我鼓勵她道。

    “好吧,我決定了。馮笑,謝謝你。”她說。

    我心裏很高興,因爲我知道只要她有了信心那麼後面的一切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她這個人在專業上應該還是比較出衆的,只是有時候太馬虎了些。

    所以,我覺得今天來接她很值得,至少解決了好幾個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是我曾經最顧慮的。

    家裏的房間有限,所以我安排蘇華暫時先和阿珠住在一起。目前書房裏面雖然是空着的,但是我覺得那樣會很不方便,因爲書房也是大家公共的地方。

    蘇華很不錯,她一到我家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陳圓的病歷,然後還檢查了一遍她的基本情況。

    “沒有褥瘡,這是最重要的。”她說。

    我點頭道:“是。現在我母親天天在給她擦拭身體。還用了爽身粉。”

    “我知道了,今後我會每天替她做完這些事情的。不過馮笑,我看了她的治療用藥,沒有使用營養液,這很花錢的啊。長期下去怎麼得了?”她說,“這樣吧,我的工資不要了,你就管我喫飯就是。”

    我有些感動,搖頭道:“沒事。她父母那麼有錢,不在乎這點費用的。而且我自己也還可以支撐起這筆費用。”

    “我覺得我自己很不幸,結果你和陳圓比我更不幸。哎!”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話也不能這樣說。”我說道,“一個人只要有朋友隨時在關心,這就是最幸福的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振作起來,不要讓我們大家失望。”

    她頓時笑了起來,“馮笑,想不到你竟然可以說出這麼有水平的話來。真像我的老師一樣了。”

    我也覺得自己剛纔的話太像領導和老師的口氣了,隨即也笑了起來,“我是想到了這些就直接說出來了。”

    “看來你最近和領導接觸的時間比較多,耳濡目染便形成了自然。”她笑道。

    當天晚上我親自去做了頓飯。過春節就是這些好,香腸臘肉什麼的就可以湊好幾樣菜了。因爲大家天天都在喫肉,所以我特地多做了些素菜。結果這些素菜被大家一搶而光。

    “你不要得意,不是你做的味道好,是大家都想喫菜了。”蘇華看着我得意洋洋的樣子後說道。

    大家頓時大笑起來。

    喫完晚飯後父親對我說:“我們兩個人出去走走。”

    我估計他可能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講,於是便跟着他出了家門。

    “明天我和你媽準備回去了。”這是父親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大喫一驚,“爲什麼?明天才初二啊?隨便怎麼的也得大年十五後再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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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你現在的狀況我們看在心裏感到心痛但是卻又毫無辦法。當然,我們可以替你照顧孩子,也可以替你照顧陳圓,即使讓我們提前退休也行。但是我們想了一下,覺得你現在這樣的安排最好。畢竟我們不是專業性的。馮笑,你不知道,最近幾天你媽媽偷偷哭了多少次了,她說你太苦了。雖然你現在不缺錢花,但你是人啊,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啊。陳圓這麼可憐,而且還爲你生了個兒子,我們總不能勸你放棄她吧?所以,爲了不影響你今後的生活,我們還是決定早些回去。免得你一方面要照顧陳圓和孩子,一方面還要隨時想到我們在這裏的生活。現在你孩子還小,我們那裏的醫療條件很有限,所以,我們希望你在孩子一歲後把他送回來吧,到時候我們幫你把孩子帶大。”父親說。

    “爸,您過慮了。您們在這裏住下去的話沒什麼的。現在我有三套房子了,趙夢蕾留下了一套,還有一套別墅,趙夢蕾那套房子我沒有權利賣掉它,但是您和媽媽去住的話應該是可以的。你們去住別墅也行。如果你們覺得寂寞的話我讓阿珠和你們一起住,反正她現在不想回家。”我勸父親道。

    “她不想回家?不可能一直在你家裏住下去吧?”父親詫異地問我道。

    “我勸過她,但是她說她害怕住在她自己的家裏。想起來也是,那裏畢竟到處都充滿着她父母的氣息,她肯定會睹物思人的。”我嘆息着說。

    “可是,她畢竟是女人,今後你家裏住這麼幾個女人,別人知道了影響多不好啊。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父親說。

    “是啊。”我點頭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今後保姆在,蘇華也在,這樣的話反而好些。”

    父親看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樣也行。不過你這裏還是太擠了些。”

    “我考慮年後搬到別墅那邊去住。那邊剛剛裝修好。如果您和媽媽不回去的話,你們和阿珠去住那邊也行。順便幫我帶孩子。陳圓和我就住這邊。這樣的話就不影響了。您和媽媽住在這裏,我要去看你們也很方便。”我說。

    “以後再說吧。等我們退休了來。”父親說。

    “爸,您怎麼這麼犟呢?您那個班有什麼好上的啊?早點退休吧。”我說,忽然有些激動起來。

    “即使要搬到省城來,那邊家裏的很多事情總得先處理吧?我們回去後再說。馮笑,說實話,我們有些不大習慣你現在的生活。你們過得太奢華了,我總有一種膽顫心驚的感覺。”父親嘆息道,“可能是我太落伍了,已經不能習慣你們這一代人的生活方式了。”

    我不再說什麼,我心裏想道:也許他們也需要時間去適應現代社會的這種生活方式。

    第二天一大早我送父親去到了火車站。雖然是春運期間,但是軟臥票卻並不難買到。難買的是硬座票。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永遠是最難的。

    火車站裏麪人山人海,每一個角落裏面都有人佔據着。這裏還有很多孩子,當然,孩子們都是被自己的父母帶着。不過,我可以從這些人的眼神裏面,包括那些孩子的眼神裏面看到一種悲哀和無奈。

    我有些不明白了:何苦要這樣呢?大年初二還在火車站呆着,與其如此,還不如就在這裏一家人好好過年。我發現中國人的春節情結也太重了些。

    父親看着車站裏面的這些人便開始難受起來,他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馮笑,當你們過着錦衣玉食的時候想想這些人。”

    我不禁苦笑,覺得父親有時候也太“左”了些。我是醫生,作爲我自己來講,我完全能夠做到在遇到貧困病人的時候儘量想辦法減少她們的醫療費,也儘量做到對她們進行悉心醫治。但是我覺得像自己眼前這種社會問題就不是我應負的責任了,不然的話我們養那些官員做什麼?我看過自己的稅單,我每個月交的稅費可不少。

    作爲公民,我交稅是一種責任,扶貧的工作就與我沒有多大的關係了。這是我最真實的想法。當然,我不會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當着父親的面說出來的,因爲我不敢。

    送走了父母,我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一種輕鬆的感覺。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它卻真實地出現在我的身上。我心想:或許父親是對的,他想到了我可能會因爲他們在我家裏使我感到更累。

    父母的威嚴是存在於我的骨子裏面的,在他們面前我總是要做出完美的樣子去給他們看,這其實也是一種累,一種心累。所以,我現在才感覺到父親的豁達與智慧。

    穿過候車室的時候我放慢了腳步,慢慢去觀察那些帶着無奈表情的人們。但是我很快就離開了,因爲我發現自己很容易被他們流露出來的那種無奈與悲傷情緒所感染。現在是春節,我需要的是一種愉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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