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茂並不知道我給他打電話的真正目的,他只是告訴我說省裏面還沒有找他談話,還在無意中透露着他和林育最近的工作情況。

    林易也沒有來找我,甚至一個電話都沒有。就好像那天我告訴他的那件事情根本不曾發生過一樣。

    讓我感到欣慰的是,也沒有任何“有關部門”的人來找我。

    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那時候所有的分析完全是錯誤的,林易的分析也完全錯了。童瑤告訴我那件事情確實是有意的,不過她的目的並不是針對林育,因爲她的意圖根本就不在林育身上。

    童瑤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去給林易通風報信,她說的那根樹枝指的也不是林育,而是林易。

    林易動用了他的某個特別的關係去偷偷銷燬了他送給端木雄的那幅畫,由此他才得以從端木雄的案件中完全地脫身出來。

    後來我才明白警察的高明之處在於他們能夠隨時把握一件事情的進程,他們與罪犯的博弈就如同高手過招一般的步步精準。

    當然,童瑤給我講的那個故事確實是爲了幫助我。所以,直到現在我都在慶幸自己有了她那樣的朋友,否則的話我早已經萬劫不復。

    在度過了數日的忐忑不安之後我慢慢地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其間,我在童瑤面前竭力地裝出正常的樣子。每天按時給她換藥,然後親自給她檢查身體的狀況。我們再也沒有說過端木雄案子的事情,就如同那件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

    “傷口長得不錯,明天我給你拆線了。”一天早上我查完房後對她說。

    “太好了,憋死我了。”她高興地道。

    “不過你還不能出院,因爲你裏面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痊癒。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我又說道。

    現在她已經習慣把我當成醫生了,不再那麼的羞澀。她問我道:“爲什麼裏面的傷口反而癒合得慢些呢?對了,裏面的線拆不拆啊?”

    我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爲你的例假容易造成傷口的感染。裏面的線不需要拆的,因爲我使用的是腸線,身體自然就把它們吸收了。所有身體裏面的縫合都使用腸線,不然的話豈不是還要開刀進去?”

    她笑道:“對,我真傻。”

    我看着她笑。她詫異地問我道:“你笑什麼啊?”

    “我覺得你確實夠傻的。當時你幹嘛要跟着那個小偷跳下去啊?直接從樓梯處返回不就行了?”我笑着說。

    她瞪着我,很生氣的樣子,“你才傻呢。你知道什麼啊?那個小偷跑得那麼快,如果我從樓梯返回去的話根本就看不到他逃跑的方向了。我們當警察的可以經過專門訓練的,必須一直緊跟罪犯逃跑的方向追下去。你懂不懂?”

    我一怔,頓時明白她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繼續地和她開玩笑,“那麼,假如罪犯從頂樓跳下去的話你也要跟着跳下去不成?”

    她瞪了我一眼,隨即大笑了起來,“馮笑,你討厭!我纔沒那麼傻呢。罪犯那是自殺,難道我會傻乎乎地跟着他自殺?”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最近我看到一則新聞,說某個警察去追一個罪犯,結果罪犯在慌亂中從樓上跳下去摔死了,後來罪犯的家屬控告了那位警察,結果那位警察還被革了職。童瑤,這是怎麼回事情?”

    她嘆息,“這件事情是真的。這說明了兩個問題。其一是反映了我們的法律越來越健全,因爲罪犯在還沒有完全認定他的犯罪證據前只能稱其爲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也具有普通公民的權利。其二呢通過這件事情也說明了我們當警察的風險。我們在明明知道對方犯有罪的情況下當然要奮力去追捕他了,但是一旦真的造成了對方的死亡或者傷殘的話我們就有責任了。哎!這件事情在我們內部還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呢。”

    我隨即也嘆息起來,“是啊,我們當醫生的也是一樣,風險越來越大了。特別是兒科醫生,如果病情特別重的孩子,除非你把孩子救過來,而且不留任何後遺症,否則他一定告你。這大致分三種情況:你不救,家長要告你;你救活了但孩子傻了,家長也要告你;有時候家長害怕後遺症,告訴醫生說不救了,但孩子抱回家兩天沒死,他還是要告你,說你憑什麼讓我放棄。哎!”

    “是啊,大家都不容易。”她也感嘆。

    我們正閒聊着,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童瑤問我道:“是護士吧?”

    我搖頭,“護士不會敲門的,在我們科室只有我近病房要敲門,因爲就我一個人是男的。”

    “那你去看看是誰啊?”她說。

    我笑道:“這是你的病房,準不準別人進來,權利在你。”

    她頓時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啊,

    你還蠻懂法的嘛。”她隨即朝病房的房門處說道:“請進吧。”

    一個人進來了,我頓時有些喫驚起來,因爲我認識這個人,他是我那天在高速路上面碰到的那位警察。對了,我想起來了,童瑤曾經告訴過我他的名字,他好像是叫方強。

    他似乎也記起我來了,因爲他正詫異地看着我。

    “我們在高速路上面見過面。那裏出了車禍。”我急忙提醒他。

    “對。我說怎麼這麼面熟呢。你是這裏的醫生?”他恍然大悟的樣子。

    可是,童瑤卻冷冷地對他說了一句:“你來幹嘛?”

    我頓時明白:這兩個人一定有過一段不尋常的故事。於是我急忙地道:“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情。”

    “喂!”童瑤大聲在叫我,我假裝沒有聽見、快速地離開了。

    我記得童瑤告訴過我,說方強是因爲當高速路警察待遇比較好纔沒有當刑警的。當時她好像有些看不起對方的樣子。對了,她還說他們是同學。

    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一回事情。哪有同學之間因爲這樣的事情而變得如此冷淡的?從剛纔童瑤對方強的態度上來看,他們兩個人曾經肯定鬧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覺得,同學之間,特別是男女同學之間唯有一種情況纔會變成這樣,那就是感情上曾經出現過問題,比如,他們曾經擁有過愛情。

    一定是這樣。我心裏想道。

    我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因爲他們一個是童瑤,還有一個是曾經在高速路上面採用那種特別的方式警告過我警察。我覺得他們都很特別。

    不過我不可能現在去打攪他們,因爲那樣做太煞風景了。

    我按捺着內心的好奇,強迫自己坐在辦公室裏面看書。半小時後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我朝門口處叫了一聲:“請進。”

    門口處出現了我們科室的一位護士,“馮主任,有人找你。”

    其實我已經看見了護士身後的方強了,急忙站起來招呼他道:“快請進。”同時對那護士說道:“麻煩你幫我這位客人泡杯茶。”

    方強並沒有客氣,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面,我過去坐到了他對面,笑着對他說道:“真巧啊。”

    他雙手捧着護士給他的茶杯,“馮醫生,原來你是這裏的主任啊。呵呵!還真遇巧。”

    我不可能直接去觸及他與童瑤的關係問題,“是啊。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小。怎麼?你才知道童警官受傷的事情?”

    他搖頭,“我以前來過兩次,但是不讓我進去見她。我很擔心。最近聽說可以見了,所以就趕快跑來了。”

    我假裝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原來你認識她啊?”

    他點頭,“我們是同學。警校時候的同學。”

    我忽然感覺到下面的話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了,只好問他道:“方警官,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搖頭,“沒事,就是想來和你聊聊。我想不到會在這地方遇到你,真是很有緣。”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了,不過嘴裏卻在說道:“是啊,我也這樣覺得。”隨即看了看時間,“怎麼樣?我請你喫頓飯怎麼樣?既然這樣有緣,今天我得盡地主之誼纔可以啊。”

    “好啊。能夠結交一位醫生朋友是我的榮幸呢。”他隨即說道。

    自從他進來後我就一直沒看到他的笑臉,現在我說請他喫飯他雖然答應了,但是也依然沒有朝我露出一絲的笑意,我在覺得奇怪的同時也充滿着好奇,還有一絲的不快:這人!好像我欠他一頓飯似的。

    不過我並沒有發作,因爲他畢竟是童瑤的同學,而且我也知道他有着常人不大一樣的怪脾氣,更何況我已經說出了要請他喫飯的話了。

    帶着他去到醫院對面的那家酒樓,又碰見了那位風姿綽約的女老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的熱情,“馮醫生,你可好久沒有來了。”

    我笑道:“如果你再不收我的錢的話我就再也不來了。”

    “好吧,那我收你的錢就是。今天幾位啊?”她笑道。

    “就我們兩個人。”我說,隨即去問方強:“我們坐大廳還是雅間?”

    “你是主人,隨便吧。”他說,依然沒有笑容。

    我頓時怔住了,隨即對女老闆說道:“這樣吧,我們坐雅間。”

    我這樣安排的原因是我感覺到方強似乎準備對我說什麼事情,因爲我忽然想到了一點:脾氣再怪的人也不會在請客的人面前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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