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無際等待秋收的原野中間,有一處茂密的森林,遠遠看去,那一片綠色並不大,但是卻在秋色中顯得是那麼的特別與突出。我想,若是在冬天的時節,當萬物枯萎的時候,這片綠色將更能夠顯示出它的生機。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寺廟的選址很獨特,要麼是在高山之巔,要麼是在僻靜之野,而這個寺廟卻有些與衆不同,它選擇在了一大片平坦之地的中央。或許,它求的是鬧中取靜,修的是常人難以修成的那種正果。苦禪,苦禪,我彷彿明白了,能夠真正做到鬧中取靜也許纔可以達到佛學的最高修爲吧?因爲在那樣的地方修禪需要克服更多魔鬼的侵擾。

    離開了主路就變成了碎石路面。車行駛在上面的時候感覺有些顛簸。由此我可以想象得到這座寺廟的破敗程度了。

    進入到了前面的那片樹林裏面,一股綠色散發出來的香氣撲面而來。這是清新的空氣的味道,是綠色植物和樹木特有的氣息。而眼前的道理卻已經是水泥路面了,車行駛在上面的時候感覺到非常的平穩。由此我頓時覺得剛纔經過的那段路是故意而爲的了,也許是這座寺廟的和尚們要故意把這裏搞成一種世外桃源的錯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覺得是毫無必要的,因爲我認爲任何事情最完美的其實應該是自然,順其自然纔是最好的。

    汽車行駛在一路的幽靜之中,頓時神清氣爽,禁不住輕踩了一下油門,讓車速緩慢下來。城市裏面難得有這樣的綠色,更難得有這樣的空氣。我頓時被誘惑了。

    在林間小路里面行駛不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外形古樸的寺廟頓時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秋色之中。讓人頓感其神祕與威嚴。今天不是週末,但是這裏的人並不少,寺廟前面的院壩裏面已經停下了不少的車。現在我才反應了過來,剛纔我在樹林中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檀香的氣味,它們混雜在了綠色的清新之氣中。

    將車停下,仰頭看寺廟的匾牌,只見“苦禪寺”三個金燦燦的字是那麼的剛勁有力,而且有着一種非凡的氣勢,幸好這幾個字有着黑色的底子,因此減弱了那幾個字的飛揚之勢。我不懂書法,僅僅那幾個字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隨即進入到寺廟裏面。

    我聽孫露露的母親講,她剛剛進入到寺廟裏面的時候就碰上了那位給她算命的和尚,所以我一進入到裏面的時候就開始四處尋找。

    眼前全部是一個個凡夫俗子的臉,他們的表情都漠然而嚴肅,少有笑鬧者。目光搜尋了一圈之後卻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的影子。

    廟裏都是香客,幾乎不見和尚的影子。難不成真的需要機緣?

    於是我反倒不再着急了,跟隨着上香的人羣一起四處遊覽了起來。

    這座寺廟至少有數百年的歷史,從這裏面樹木的粗壯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廟宇可以翻修,但是裏面的樹木卻是最好的見證。

    大殿裏面是磕頭許願的地方,我和其他的信男信女們一起去磕頭。到了這裏的時候心裏頓時肅穆了,彷彿某種信仰一霎時就來到了。或許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內心裏面不敢不敬。眼前那高大的菩薩像對自己的心靈有着一份巨大的威壓。

    磕頭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許願,就那麼莫名其妙地給菩薩磕了頭,連委託他辦的事情都忘記了說,只記得自己磕頭的時候腦子裏面是一片空白。

    正準備離開,卻聽到一個沉悶的聲音傳來,“施主,隨便功德一下吧。”

    側頭去看,發現在右側暗處竟然有一個和尚,他手持木槌,木槌的下方是一隻巨大的木魚。我頓時怔住了,隨即便發現剛纔磕頭的一個人往我面前的功德箱裏面放了五十塊錢進去,那位和尚隨即敲了三下木魚。接下來的一位香客放了一百塊進去,那和尚竟然敲了六下!

    我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師傅,請問要功德多少纔可以和你們的方丈見上一面呢?”

    “施主隨緣吧。”和尚說,面無表情。

    “兩千可以見你們住持方丈嗎?”我問。

    他不語。

    “五千呢?可以嗎?”我繼續地問。

    他隨即唸誦:“阿彌陀佛。施主跟我來吧。”

    我大喜,同時也愕然:這也太便宜了吧?

    那位和尚帶着我去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那是一排低矮的樓房,他敲門,裏面即刻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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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那和尚說:“方丈師叔,有位施主想見您。”

    “哦,請他進來吧。”裏面的聲音在說道,語音平和。

    和尚轉身來看我,眼神隨即移動到了我的腰間。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朝他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多多功德的。”

    他離開了。我進入到了屋內,同時心裏有些感慨:這地方雖然一樣世俗,但是卻比世俗多了一分信任。

    進去後我發現屋內陳設簡單,一塵不染。一張牀,一個書櫥,一張茶几,幾個蒲團。茶几上面一壺清茶。僅此而已。

    當然,裏面還有一位正盤坐在蒲團上的老和尚。他正慈眉善目地在看着我。

    “大師。”我去到他面前恭敬地道。這一刻,我頓時有了一種剛纔在大殿時候的那種敬畏了。

    “施主請坐。”他朝我微笑。

    我去到蒲團上學着他的模樣盤坐下,然後去看着他,卻發現他的雙眼已經閉上了,彷彿是入座了一般。

    屋子裏面頓時一片寂靜。我心想,我不可能也像他那樣打坐吧?我到這裏來可不是爲了打坐的。想了想,隨即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拿了出來放在了前面的茶几上,大約有一萬多塊錢的樣子,“方丈大師,這是我的功德。今天來得太急,沒有準備太多的現金。敬請原諒。”

    “這些庸俗之物,還是拿到外面去吧。施主找我什麼事情?”他終於開口了。

    我急忙地道:“我一位長輩,她前不久到貴寺來上香的時候遇見了一位高僧,那位高僧一見到她就推斷出了她的命運。我聽這位長輩講了那個情況後內心非常震驚,所以今天特地來這裏是想拜訪那位大師的。請方丈大師示下,我可否和那位大師見上一面?事後我一定多布功德還願。”

    他猛然地睜開了眼,“原來施主不是想要來和貧僧探討禪理的。”

    我頓時忐忑起來,“對不起,我對禪理一竅不通,只想見見那位大師。”

    “敝寺破爛不堪,哪裏來的什麼大師啊?”他淡淡地笑。

    他的話頓時讓我難堪起來,同時也似乎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於是說道:“房子大師當然是大師了,不過您是佛學深厚,或許對人生預測之類的東西並無涉獵,我很慚愧,無心向佛,只想求證一件事情,請方丈大師原諒。我是一名醫生,也有救世之心,只不過我的救世之心和佛教不一樣罷了。請方丈大師看在我救人無數的份上滿足一下我的這個請求吧。我雖不十分富裕,但還是薄有資產,我說了,事成之後一定捐資給貴寺還願的。”

    “施主太世俗了,敝寺雖破爛不堪,但接納的卻是有緣之人啊。”他淡淡地笑。

    我心裏很是不以爲然。從那位和尚讓我功德開始我就知道了,這地方說到底也是一個俗氣之地罷了。於是也淡淡地說道:“佛說,普度衆生。佛又說,佛渡有緣人。大師,那麼無緣人就不渡了嗎?這樣的話從何去談普度衆生呢?”

    他卻依然淡淡地在微笑,“施主還說不懂禪理。這個問題就提得很好啊。佛是慈悲的,他願用自己的慈悲心度化衆生,但有一個問題存在,佛不能替衆生去做任何事,佛只能把真理毫無保留地平等地告訴每一位衆生,關鍵要看衆生去不去做,如果衆生與佛無緣,不聽不信佛理,佛也是沒有辦法的,所以說佛度有緣人,其實真正的度不是佛度,而是應用佛理來自度。佛願普渡衆生,但還要看衆生是否願意得度。”

    他說了這麼大一段話,我聽得糊里糊塗的,不過他最後的一句話我可是聽明白了的,頓時知道自己理解上確實有失偏頗。不過我不想和他探討所謂的禪理,因爲我發現他剛纔的話又把我拉到了禪理上面來了,頓時想起了那位女警察,於是心裏想道:看來這位老方丈也很寂寞,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我,不但收了我的錢,而且還想過說話的癮。

    “方丈大師,您能不能讓那位大師和我見一面呢?”我依然直奔主題。

    “施主心浮氣躁,太過現實。難怪做事情只看眼前不顧長遠啊。可嘆,可悲。哎!說說吧,你所說的那位大師是何模樣?”他嘆息着問我道。

    我急忙把孫露露母親描述的那段話向他複述了一遍。

    他頓時沉思起來,一會兒後才說道:“敝寺好像是有這麼一位僧人,不過他可不是什麼大師,也就是一位掃地僧人罷了。”

    我忽然想起金庸《天龍八部》小說裏面那位掃地僧人來,要知道,那位僧人可是深藏不露、默默無聞的真正高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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