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今天上午在我面前說的那句話忽然在我耳邊迴響起來——“我用公款給私人買東西、消費,這是違紀,是犯法,但是法律上那條哪款說了這樣的事情是犯法的?我又沒有和他結婚,又沒有犯重婚罪。現在你們男人哪個不在外邊亂來?爲什麼我一個女人這樣做就不對了?我還有家庭,還有孩子,你們就放過我吧!”

    與此同時,我還想起了鄧峯的那句話來……是啊,現在當領導的有幾個不用公款辦私事啊?還別說是請客喫飯、送禮上面,就是公車這一項的花費也就非常的不得了呢。

    幸好我到了這個單位後在這些方面比較低調,否則的話說不定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麻煩事情來。自從我來到這裏後就用公款請過一次客,而且醫院的領導都參加了的,況且那次請客也是一種必須。還有,最爲關鍵的是今年我沒有用公款去送禮。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才使得楚定南拿我沒有一點辦法,而且我也相信他在紀委的人面前根本就無法說出我有什麼問題。

    還有,我沒有讓醫院給我配車,每天上下班或者外出我都是使用自己的車,甚至連油費都沒去財務科報一分錢的帳。

    我相信,像我這樣當院長的肯定很少。其實我仔細算了一賬:自從我到了這所醫院後我的收入根本就不及我的支出多。試想:還有誰會像我這樣傻頭傻腦地用自己的錢去辦公事的?由此看來,現在要當一個清官還是不容易。

    由此我就又想到了一個人,雲天才。如果他真的是像沈中元和鄧峯所說的那樣一個人的話,那他確實是值得我敬佩的。而且我也認爲自己去提醒鄒廳長這件事情是做得完全正確的。一方面來講,我應該在這件事情上面仗義執言,而另外一方面,我相信只要鄒廳長意識到了我提醒他的問題後就會更加信任我的。這不但對我自己今後,而且對我們醫院未來的都是一件好事情。

    現在我才真切地感覺到,要當好這樣一所醫院的院長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它牽涉到了方方面面,而且更麻煩的是還必須隨時去面對各種各樣的矛盾。

    我還發現,作爲這所醫院的院長,我需要面對的人事關係比實際的工作更重要。上級、下級,還要去處理職工的一些問題,想起來有時候真是覺得煩透了。

    江梅的事情也讓我感到煩悶,而且此刻的我還感到有些擔憂:萬一我的那個猜測是對的呢?萬一今後她的事情一旦被發現了後對我會不會有什麼影響?不,不會的。因爲一切都只是我在猜測罷了,並沒有誰告訴我這件事情,所以即使今後發生了什麼也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其實現在我想起江梅的事情來也覺得有些後悔:當初我爲什麼要那樣對她啊?她一個女人,說到底也就是受了楚定南的指使才那樣去幹的。現在我幾乎可以肯定她背後的那個人就是楚定南了,因爲一切似乎都已經非常的明瞭了。

    有件事情我直到現在還感到奇怪:她和楚定南相差那麼多的歲數,他們兩個人怎麼會搞到一起去的?除非是利益……

    對,肯定是利益。現在的人們生活壓力太大,需要買房、買車、養孩子。因爲車和房都已經成爲了現代人生活的必需品了,而且人羣中擁有這些東西的人也越來越多,這就會對另外那部分還沒有擁有的人造成極大的誘惑。楚定南分管藥品,江梅如果想要儘快掙錢的話就必須去求助於他。試想,當初就連王鑫的老婆都那樣在幹呢。

    還有孩子的教育問題,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投入。中國人都有望子成龍的心理,甚至很多人把自己一輩子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但是現在的教育投資也是一筆可怕的數目,我曾經也計算過,如果一個孩子從託兒所到大學畢業至少要花費十多萬塊錢,這還不包括孩子成績差的情況。孩子的成績差但是家長卻又希望自己的孩子去上好的學校的話就必須繳納贊助費。如果算上這一筆費用的話,那教育投入的費用將會超過二十萬甚至三十萬。

    我們江南省是內陸地區,一個處級幹部的年工資也就五萬塊錢左右,也就是說,這就得不喫不喝四年甚至六年纔可以掙到那麼多的錢。但是不喫不喝可能嗎?何況如今物價還在連連上漲。對了,還有前面提及到的住房問題、以及沒有說到的請客送禮、生病住院等方面。

    所以,很多人就開上把手伸向了權力掌握的項目上面,因爲那樣的掙錢方式最容易。要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掙錢的能力的。金錢這東西其實也和官位一樣,都是讓很多人可望而不及的東西。而女人,卻往往是很多人擁有這些東西所必須的潤滑劑。

    江梅就是一個女人,或許她也是和其他女人一樣只能通過自己的身體去獲取自己所需要的金錢。何況她並不醜,反而地,她還有一種端莊的美。

        端莊的女人和制服誘惑對男人來講有着同樣的功效。

    不過我還是願意相信江梅那樣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爲了家庭,爲了孩子。

    孩子……猛然地我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來。隨即急忙拿起電話給林易撥打。

    此刻,我不禁慚愧萬分。春節都過去這麼幾天了,單位都已經上班了,但是我卻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忘記了自己的孩子。更爲過分的是,前幾天在我極度孤獨寂寞的時候竟然也沒有想起。如果不是剛纔我想到江梅的事情的話我可能還不會想起。

    林易的電話接通了,可是他卻對我說:“馮笑,我知道你找我什麼事情。不過我現在很忙,要是晚上你有空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喝茶吧。”

    隨即他就掛斷了電話。我頓時在那裏一愣、一愣的:他知道我找他什麼事情?

    也罷,晚上再說吧。我心裏想道。

    下午的時候院辦副主任跑到了我辦公室來,他問我道:“馮院長,您是不是需要搬辦公室?”

    我詫異地看着他,“誰說我要搬辦公室的?”

    他頓時很緊張的樣子,“馮,馮院長,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需要搬到另外的地方去辦公?”

    我更加詫異,“我爲什麼要搬?”

    他也越加緊張起來,“馮院長,這個,楚院長不是出事情了嗎?我們準備把他的辦公室清理一下,然後讓您搬進去辦公。”

    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這是誰的主意?嗯?他雖然出事情了,但是結論還沒有下來。現在去動他的辦公室合適嗎?況且他是副院長,幹嘛我要搬到他的辦公室去?即使我真的要搬的話也應該搬到原來院長的辦公室裏面去。”

    他的臉頓時就紅了,“他現在的辦公室就是前任院長的。”

    我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我不會搬的,現在楚院長的結論還沒有下來。即使他不再當院長了我也不會搬到那裏去。我是這所醫院的院長,無論在哪裏辦公依然還是院長。你說是吧?”

    他點頭,不過神情卻有些茫然。我知道或許他並不是特別的懂得我話中的意思,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他才二十多歲。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也和他一樣的懵懂。醫院這樣的單位與政府部門不大一樣,這裏相對比較單純。

    我繼續地道:“醫院馬上要修新的行政樓,到時候我在考慮搬辦公室的事情吧。”

    他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到時候連傢俱也一同換了。”

    我不禁苦笑,“以後再說吧。不過現在得麻煩你一件事情,請你去給我買一張行軍牀,還有被子什麼的,我中午有睡午覺的習慣。”

    他說:“我們也是想到這一點才讓您搬辦公室的。您這間辦公室裏面沒有休息的地方。而且……”

    他說到這裏就停住了。我問他道:“而且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後才說道:“馮院長,您這間辦公室不大吉利。以前這裏死過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一位副院長在這裏面腦溢血死了。所以這間辦公室一直沒有人再用。”

    我頓時就笑了起來,“我們是醫院,死人的事情很正常啊。我們的病房裏面每年都要死人呢,難道我們就不收病人了?”

    他笑了笑卻沒有說話。我朝他揮手道:“沒事了吧?沒事就這樣。趕快去給我買一張行軍牀來,再買一個櫃子裝被子。這樣就可以了。”

    他轉身往外走。這一刻我才感覺到自己不應該對他發這種無名火,隨即就叫了他一聲,隨後對他說道:“你要注意一下,被單什麼的都要純棉的。”

    他點頭。我忍不住地又問了他一句:“是誰讓你來通知我搬辦公室的?”

    他說:“是沈院長。”

    我若有所思,“哦,那我回頭謝謝他。好了,沒事了。我也謝謝你。”

    剛纔,當我聽到院辦副主任說我這辦公室曾經死過人的話之後我頓時就憤怒了。我憤怒的並不是我辦公室裏面死過人這件事情,正如我告訴院辦副主任的那句話一樣,作爲醫生,怎麼可能不隨時看見死人的事情呢?但是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關鍵在於當初讓我在這裏辦公的那個人心思太過惡毒,甚至可以說是其心可誅。還有,更更關鍵的問題也不在這裏,而在於那個指使江梅的人是從心底裏在仇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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